而呼喊聲遠比之前說陛下聖明的呼喊聲大。有排山倒海之勢。
宮韞不怒不喜地站在原處,冷靜地看著元帝,元帝卻氣得跳腳。
宮韞作揖,卻不躬身,向元帝一拜,
“既然陛下重新封臣為太尉,臣,為了天下萬民,也一定會用盡全力,奮力一博。”
皇宮中。
竇皇后面對著放在面前的白綾鴆酒匕首,眸中的淚光顫動,卻沒有掉下來,未曾梳妝,披頭散髮,面容憔悴,唇色蒼白,
“嬤嬤,你說,這是陛下親自下的聖旨嗎?”
旁邊跪著的宮人早已泣不成聲,
“娘娘……您…去吧,老奴必定隨後就來。”
皇后卻忽然笑出聲,眼中淚一行落下,
“我與他,二十年的夫妻,如今,一朝危難,他便這般推我出去作擋箭牌,要我就此身死,我以前總覺得還有機會,還有可能,如今看來,原來,真的是我錯了。”
拿著托盤的宮人道,
“娘娘,這已經是陛下開恩,才賜娘娘自行選擇器具自戧,還求您快些吧。唯有您不差分毫,甕喻公主才能活下去。”
竇皇后眸光忽然冷下來,眼中的光一瞬熄滅,
她拿起鴆酒,一飲而盡,華麗的宮袍愈發襯得她面色青白憔悴。
她放下鴆酒的杯子。放在了原來的位置上,分毫不差,禮儀周全。
毒酒仍留幾分唇邊,她起身,走向梳妝檯,極長的宮裝裙襬拖地。
華麗的鳳凰和百花在拖尾上綻放,層層交疊,栩栩如生。
她坐在梳妝檯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緩緩道,
“嬤嬤。”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淚盈於睫,她卻綻開一朵極燦爛的笑容,
“來給笑兒梳妝吧,不老不少拋家髻,見郎見父飛仙髻。”
老嬤嬤已經哭得淚流滿面,上氣不接下氣,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走向竇皇后。
桌上兩把梳子,一把多年前御賜冰玉梳,一把檀香木梳。
冰玉梳是竇皇后一向喜用的。
老嬤嬤卻拿起了桌上的木齒梳子。老嬤嬤說話斷斷續續,泣不成聲,卻故作輕快,
“二小姐…今日,老奴給您挽一個拋家髻,保證滿廳的小姐都越不過您去。”
一行血自竇皇后嘴角流下。
她卻輕笑道,
“嗯。”
血在她下巴上滴落,沒入紅色的宮裝中。
老嬤嬤摸著竇皇后的頭髮,明明在哽咽,卻逼著自己笑道,
“二小姐,青絲摻白髮,柳樹有飛霜,您小小年紀,竟然有了這麼多的白頭髮。往後必然難嫁。”
而老嬤嬤眼前,一晃而過的,是這些年來,竇皇后受過的氣和累,百般委曲求全,孤獨無助,困於深宮。
竇皇后緩緩閉上眼。
“這輩子,就不嫁了,免得嫁了一個無情無義的郎君,壞我家世,滅我九族,親手送我上黃泉。”
老嬤嬤的淚滴落在竇皇后的髮間。
竇皇后輕聲道,
“待來生,再嫁人吧,下輩子,我一定看清楚我眼前之人,絕不行差踏錯一步。”
老嬤嬤握著竇皇后的發,輕輕地束起竇皇后年少時最愛的拋家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