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道,
“石壁上有燈,你取了火苗再去吧,從來路一直走,便能走出去。”
宮長訣垂眸,輕應了一聲,
“好。”
她從溫泉中起來,卻絲毫不敢再往後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極輕極輕地說了一聲,
“一念清淨,烈焰成池。”
細微的聲音傳進楚冉蘅耳中,他搖頭笑笑。
有時硬得像石頭,半點亦不願認輸,有時卻膽小如鼠,滿面通紅。
但這才是他初時所喜,初時所見。
宮長訣借了火苗,將燈再度點亮,轉身,背對著楚冉蘅,輕聲道,
“我走了。”
楚冉蘅道,
“披上我的外衣出去,此處出去,難免遇上家丁小廝。”
宮長訣攏了攏身上溼透的衣衫,猶豫片刻,終究是拿了楚冉蘅放在一旁的外衣。披在身上,她伸手攏著衣衫離開,卻不由得低頭,無聲露出一絲笑。
城北雲臺外,百姓層層包圍,元帝被內侍扶著走上雲臺,雲臺下,死一般地寂靜,每個人都死死盯著元帝,氣氛壓抑非常。
元帝站上雲臺,內侍太監拿了金丹給元帝,元帝一連吃了數顆。
內侍將一張黃帛遞給元帝,元帝接過。
元帝道,
“朕,雖自認無畏無懼,卻有許多事情,由不得朕掌控。”
元帝說出的第一句話,就讓不少人皺起了眉頭。
這話聽起來沒有什麼問題,但是仔細想,卻像是在暗指今日親自宣讀罪己詔之事,是被人逼迫。
但誰又能逼迫高高在上的皇帝,難道能是宮家不成。
如今,顯然是盛世太平,無求於宮家,便卸磨殺驢,可有求於宮家,這才急急忙忙籌備這次親自宣讀罪己詔之行。望靠此挽回宮家,安撫心寒難愈的宮家。
既然是要挽回宮家,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元帝道,
“朕如今罪己,以告萬民,朕之過錯。”
“朕於十六年前,命宮氏,宮錦,宮韞,宮霑三人前往長隱關,抵禦外敵,只是那時,西青兵卒人數比之大周人數多了太多,宮氏三人,為顧全大局,棄了城,當他們回來時,朕只錯以為他們是與西青統一戰線,故意將長隱關讓給西青,故而將三人同下大獄,可誰知,鎮國大將軍在戰場上受了傷,已然奄奄一息,到了牢獄中,由於沒有大夫醫治,也沒有條件休養,竟這般突然離世了。”
“朕……”
忽然有個人大聲道,
“我不信,當年我已二十歲,我聽到的,是宮氏被嚴刑拷打,鎮國大將軍宮錦是被活活打死的!才不是因為耽誤了救治才薨逝。”
男子一吼出聲,御林軍眾人馬上就握住刀柄。
只是,面對著無數百姓虎視眈眈,沒有一個御林軍敢輕舉妄動。
不殺,只怕妖言惑眾。
殺,必然與陛下的目的適得其反,因為說了真話,被當眾絞殺,百姓會厭極陛下,比之如今,長安中流言暗潮湧動的情況還會更為嚴重。
因為這種行為,無疑是在證明,陛下就是傳說中那種冷血無情的帝王,不顧任何輕易,對不合意的百姓,任打任殺,要是真的被百姓這般認為,往後懷疑之聲就會愈發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