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長訣道,
“父親,叔父,這些到底是順其自然的事情,也不必太過煩憂。”
宮韞二人微微有些震驚,連他們早已知道都只覺得心上壓了一塊大石,如今,長訣一個未曾提前知曉任何訊息的弱女子卻依舊能鎮定自若。
二人面色凝重遲疑。
是否當時決定隱瞞長訣,並非合適的決策。
宮韞垂眸,長訣她能控制流言,能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宮家,他知道,也相信她的能力,可他不忍心讓她摻和進危險裡。
他的女兒,才十六歲,本該是不與世事作爭的年紀。
卻硬生生扛下這一切。她應該與同齡姑娘嬉笑,在意明日要穿什麼衣裳,戴什麼簪子。
那是他征戰沙場想換來的東西。
他數年在沙場拼殺不回家,不過是希望,他在外面流著血,吹暴烈的風,吞著沙子的時候,他的妻女能在長安城裡笑著,過最隨心的日子,想吃什麼便吃什麼,能戴華京裡最好看的花,最好看的衣裳,他可以受苦受難,可以滿身刀痕,食生肉露天而席,夜夜壓刀而眠,可是他希望他的妻女不要受到任何傷害。
如今,他到底還是沒有盡到一個丈夫,一個父親該有的本分。
他的女兒不過十六歲就已經學得這些自保的一招一式,橫刀於前,亦絕不退讓。他到底疏忽了,這些年來,他竟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怎樣一步步走過來才能變成如今這副倔強堅忍的模樣。
宮韞不由得想起當日宮長訣對他所說,
少女的眉眼倔強,一字一句道,
“我宮家沒有長子,無人為父親繼,長訣作為長女,自當扛起這個責任。”
他的女兒,才十六歲啊。
過去他不在的時候,她是否就是這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扛到今天,才會如此自然地認為,哪怕她只是女子,也自當扛起一個家族的責任。
宮韞抬手,摸了摸宮長訣的頭,眸中動容,
“父親不難過,只是心疼你。”
宮長訣笑,
“父親何出此言,長訣有什麼可讓人心疼的,就算往後宮家繁榮不再,亦是一傢俱全,這已是最好的結局了。”
宮韞看著宮長訣,心中沉慟,他的女兒長大了,甚至能反過來安慰他,照顧他的情緒,可他寧願女兒天真無邪,萬事不知。
宮長訣見宮韞面色不對,道一聲,
“父親,怎麼了?”
宮韞嘆口氣,道
“父親沒有告訴你,我們已去尋過關大人,決定和他統一戰線,眼前被削官也是我們早早就料到過的。”
宮長訣笑,
“既然是早就料到過的,那父親更不必擔憂了,現在所有事情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縱使被削官也是好事。”
宮韞點點頭,道,
“父親知道你有能保護宮家的能力,可是父親更希望你什麼都不知道,不必擔心那麼多,能睡好覺吃好飯,你看你如今,比起上次為父回來時,削瘦了不少。”
宮長訣笑,
“父親不必擔心我,宮家遠比我一個人重要,若不讓我能真正參與到保護宮家的行列中,只怕那才是讓我憂心。”
宮韞聞言,長嘆一口氣。
他其實也知道,女兒如今大了,有自己的主見,可他總是不願意看見她懂事,總寧願她不懂事。
但眼前,她已經長大,該是擁有知道這些事情的權利的時候了。
宮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