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長訣抬步,毅然走上了那座橋,夜涼如水,風都冰冷得絲絲侵骨,橋在微微地搖晃,宮長訣扶著欄杆一步步走過去,腳下的橋被火燒得千瘡百孔,勉強鋪上了一些木板供臨時用。
她的心懸著,卻忽然覺得眼前都像是一場夢。
在這個夢中,他真的救她歸來,她卻丟失了那塊帕子,那塊唯一證明她與他之間聯絡的帕子,那亦是她前世的數度年華,愛慕過一個人的年華。
月色朦朧,而水連著天,宮長訣只覺得似乎有些天旋地轉,卻強行撐住身子,她握緊了欄杆,艱難地一步步走上前去。
天空中的星辰在她的恍惚中,似乎都如煙花流星一般墜落。
一切都像夢,一場讓她心悸的夢。
其實她明知那麼大的火,那帕子留不住了,可是她不甘願讓那塊帕子就此消失。也不能接受那塊帕子就此消失。
她懷抱著一絲的妄想,想再尋回那方帕子。
這一切就像一個夢境一般,她卻不知道該希冀這個夢醒或是不醒。
她的手冰涼,一顆心卻滾燙,被這暗夜和斷壁頹垣不斷地灼傷。
她忽然有些不敢上前去,她怕,怕那塊帕子被燒得連灰燼都看不見。
更怕她上前,這夢就會毫不猶豫地醒。
夜風吹拂,盪漾起她的髮絲,揉和在風裡。
她扶著欄杆,一步步走向藏書閣,每走一步,腳下被燒得漆黑的木板就下陷一步,宮長訣深呼吸,緩緩推開擋在面前的殘門,無數被燒得只剩一角的書籍凌亂地縮成一團,更多的,是滿地的灰燼。
風吹過來,那些灰燼全都飛起,宮長訣捂住口鼻,卻蹲下身子在廢墟之中尋找著。
她費力地抬起燒得面目全非的博古架,讓其靠著旁邊的牆。
她蹲下來,在那些廢墟里翻找,數不清的灰燼,手碰到那些灰燼,她忍不住地想,她的帕子,會不會就在這些灰燼裡面,或者,她握住的某一片灰燼,就是她的那塊帕子。
宮長訣翻找著,看著滿地瘡痍和灰燼,忽然覺得鼻頭一酸,她跪在地上,去一點點翻看那些灰燼。
卻又不敢把那些灰燼翻碎,一片片仔細地看過來,看上面有沒有殘餘的絲線,有沒有殘留的花紋。
她拿起一片,不是,
再拿起一片,亦不是。
宮長訣的心情愈發焦急,拼命地翻找著,
為什麼,為什麼怎麼找也找不到?
它到底去了哪裡?
宮長訣滿手是灰,急得落淚。
她卻仍舊在那些灰燼中翻找著,眼淚不由得瘋狂地奪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握著手中的灰燼,淚不停地落下,卻絲毫不敢停下。
她亦不敢用力拿那些灰燼,那些灰燼與她年少時的愛慕一樣,無依無靠,碰見一點點外力,頃刻就會毫無底氣地碎一地。
她心急如焚,卻無能為力。
這塊帕子,是她唯一能留住的東西了。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每每熬不下去,撐不下去的時候,只有這塊帕子能給她一份支撐,唯有看見那塊帕子,她才覺得安心。
可如今,它不見了。
夜色浸入水中,這寒夜冷得像冰,她一顆心被這寒涼封住,似是要讓她窒息。
從新士子游街簪花那一年開始,
那塊帕子,就是她唯一可留住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