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說有要事要與老爺相商。”
宮韞道,
“讓她進來吧。”
宮長訣入內,道,
“父親。”
宮韞道,
“你說有要事,可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宮長訣道,
“不知父親可知道近日來,長安裡對宮家的非議與流言傳得滿城風雨。”
宮韞嘆了口氣,
“是有聽說,但你不必管了。流言就是流言,總當不得真的。”
宮長訣語氣中幾分嚴肅,道,
“可是父親,流言有時是能殺人的。”
“敢問父親,如今這些流言都是因何而來。”
宮韞面色幾分沉重,道,
“這都是朝堂之上的事情,父親和叔父自有主張,長訣你也不必太過憂心。”
宮長訣道,
“陛下削權,太尉手中沒有虎符,而衛國大將軍被迫讓位,這本就不是一件小事,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久而久之,假的也會變成真的,眼前的流言是宮家與陳王有關,他日,您難保不是其他流言。”
宮長訣眸光沉靜自持,帶著宮韞從未見過的光。
她的眸中不再是天真無畏,似乎多了許多複雜的情緒,但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冷靜和機敏,似一片古潭。說出來的話亦是一針見血。
宮韞忽然覺得,這個女兒與一年前已大不相同,一年前仍是孩子,如今卻已截然不同,他到底還是錯過了太多時光。
宮長訣道,
“父親,您知道的,定王被暗殺,前廷尉被斬首示眾,前少府被闔族流放,而他們,全都沒有真的做錯什麼。”
宮韞眸色一緊,
“長訣,這等話切不可在人前說,恐於你有大難。”
宮長訣道,
“父親,縱使長訣不說,您心裡,只會比長訣更清楚這是為什麼。”
宮長訣道,
“今日,宮家與陳王之言論還算容易反駁,可是,若他日,宮家在流言中被冠上別的罪名,您怎知高高坐在龍椅上那位不會見風使舵,順著流言,無關真假地給您定罪,給宮家定罪?”
宮長訣所說句句正中宮韞心懷,都是他日日夜夜都在擔心的事情。
只是沒想到,他的女兒,竟能勘破至此。
宮長訣道,
“如今元帝忌憚宮家勢力,正如數年前忌憚定王勢力,忌憚關家聲望一般。一個人的心性不會輕易改變,想大權在握的野心也絕不可能一朝一夕湮滅,此次削權就是對宮家的警示,依著定王,關家的前車之鑑,若我們不早早準備,只會坐以待斃,前人的教訓已經夠了。父親,咱們賭不起。”
宮長訣聲聲入耳,宮韞比之宮長訣更能理解她話中的含義。
當年元帝篡位時,宮家眾將仍在西北,都不在長安,不知道長安改天換地,不知道元帝逼宮,回來時,已是新皇登基,偶然間,他從前廷尉關世年那裡聽說,元帝是逼宮,拿著毒酒逼先帝寫下詔書才得以繼承大統。
他猛然明白過來,為什麼朝廷大半官員都被換去,本以為是新舊人才自然交替,卻沒想到,竟是因為元帝要堵住悠悠眾口,那些消失的官員,都是不臣服元帝的官員。
可宮韞不能做什麼,他敢做,可他身後還有家人族親,他不能用他們的命來冒險。
哪怕十六年前,兄長宮錦死於牢中,他對元帝動了殺心,卻到底沒有反,罵名他無所謂,可他是一家之主,得顧及他的數百親人,為此,他只能忍辱負重。而眼前,百姓安居樂業,他也不該挑起戰亂。否則,後果便要這天下百姓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