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鐵錘,敲碎了所有的鏡子。
這裡是我們家嗎?為什麼變得又黑又冷?《十二月十號陰攝氏十三度冷》
──我去了醫院。我不能不去了。
我變成不是我。
那些疙瘩一直在滴膿、流血,我已經擦了一條藥膏了,沒有用。我一邊哭,一邊抓。最後,當我把這塊雞皮抓爛的時候,我長出了羽毛。
是鮮血色的羽毛,很漂亮。
如果我變成了一隻鳥,你會不會不要我?
我不知道不是我是誰。我不知道不是我是誰。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打過一通電話給你?
你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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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到這裡就沒有了。我合上日記。
讀完禎的日記,我知道她是痛苦的。在黑暗裡,我無可自抑地想像她孤單的翻滾、恐懼、拚命撓爬自己的面板的畫面、竭力呼喊我的名字的時刻。我甚至想像過烈性的她用刀子刺進自己的動脈、或是絕望地試圖刮除自己腐臭的人皮。當這些畫面一一佔據我的腦海,我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憤怒萎縮下垂,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和自責。
禎在哪裡?醫院……醫院,我去翻空了的藥膏條,找到了一個紙袋,上面寫了醫院的名字。
我去了醫院。我去見過了好幾位面板科的醫師,都說沒有見過這樣的病患。不是面板科,那會是什麼?
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我去了泌尿科。主治醫師很多,但女醫師只有一位。
“前陣子,是不是有一個女人得了面板病,你給了她這種藥膏。”我問醫師。她沒有看我,淡淡地說:“這是病人的資料。我取得她的同意書,即使是配偶,也不能洩漏。”
“醫生,人命關天,我只想救我老婆。”我壓抑自己的怒氣,勉強跟她說。
“無可奉告。”她站起來。“下一位。”
“她只託我轉告你,她把禮物放在三樓男廁的最裡面那間的水箱裡面。”
“謝謝你。”我道了聲謝,快速衝上三樓,找到了男廁所。
又是廁所。
清潔劑的潔癖倨傲地霸佔這裡的空氣。最裡面的男廁,門外掛了“維修中”的牌子,我走了進去,開啟水箱,看見禎給我的禮物。如同錄音機一樣,那件禮物裝在一個塑膠袋裡。
我開啟了塑膠袋,裡面有幾張照片,紀錄著她跟男人**的經過。一頁日記本的缺頁,上面記載了一段臺詞。
&ns,iseethattown.”
&nisedyoudtakemethereagainsomeday,butyouneverdid.”
&naloherenow.”
“inour"specialplace."”
“foryou……”
這段臺詞我是記熟的,是我們最喜歡的恐怖電影的臺詞。男主角收到了去世的妻子寄來的信,就這樣到一個死寂的街市,尋找他的妻子。
他一直在尋找,被他親手所殺的妻子。
信底下用蠟筆畫了一幅塗鴉,是一個只被吊死的紅色鸚鵡。綴著幾點星淚的月夜下,有一座絞刑臺。連桿拉下以後,斷頭的鳥掉進絞刑臺下的空洞,地板上有一灘紅色羽毛。這是什麼意思?
禎……還活著嗎?
我不會放棄一絲希望。“一個特別的地方……”是哪裡呢?是我們的家?那個像黑洞一樣的墳墓嗎?
我決定回家。
我鼓起勇氣,再次鑽過了那個洞。當然,我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廚房裡收好的西式廚刀,原本都是禎最珍愛的,現在散亂在地上,有些刃口上拉出了紗布的絲和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