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她讓人抱了下來,匆忙披了一件單衣,在她的耳邊叫了聲‘快走’。
她還來不及看清恩人是誰,就衣不遮體地逃出了白家堡,慌不擇路之下逃到了斷頭崖邊,身後星星點點的火把向她在圍攏,再無去路可言,她心下一橫,跳下了懸崖。
也許是老天見憐,命不該絕,安鳳讓當時的一個土匪頭子黑虎救走,入了匪幫,改名海棠,才算找到新生之路……
後面一截海棠語焉不詳,更沒有說起她在若干年後,是怎樣掌到匪幫大權,率部血洗白家堡的事情,但冷如霜已是聽得淚流滿面,她做夢也想不到這世上會有如此悽慘的生活,如此醜陋的現實,如此悲苦的命運。
不知不覺,兩個身份懸殊,卻同氣相憐的女人的心已漸漸貼到了一起。
翠竹海山下的桐溪邊,在康老爺子的主持下,開始交換人質。現場雙方的代表是梅子和李貴,海棠與白天德本人都沒有露面。
白天德早已經佈置了大批人手,只要冷如霜一脫險就向匪幫發動無情攻擊,當然,海棠一方也是高度戒備。
冷如霜向路都走不穩的青紅走去,攙著她送了回去交給梅子,看著她們消失在莽莽竹海之中。
枉費心機的白天德不明白冷如霜為何要維護匪幫,不敢當面指責冷如霜,反而殷切作勢要扶她上轎,邊打聽海棠的長相和匪窩的情況。
冷如霜冷冷地拒絕了他,只說了一句,‘累了,回吧。’
小轎遠去,受到了羞辱的白天德眼冒兇光,站立了半晌,方一跺腳,心裡發狠,媽個巴子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海棠、冷如霜,小娘皮們就慢慢等著大爺來收拾吧。
匪幫裡面,大夥對苟活下來遍體鱗傷的青紅境遇之慘無不痛入心肺,大罵出聲,紛紛提搶要殺下山去,誓殺無人性的白天德。
海棠一面派金花接一個老中醫上山救治青紅,一面阻止了部下的盲目衝動,要他們等待時機,再決死戰。
她也問起青紅同樣一個問題,白天德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
‘他不是人,是畜生。’青紅一提起那個惡棍就珠淚漣漣,斷斷續續地把她的遭遇講了個大概。
海棠突然莫名其妙地自言道,‘莫非不是他?’
不久,可憐青紅病情反覆,一直高燒不退,終因傷勢過重,回天乏術,如季未的青紅般凋零,隨風逝去了。眾兄弟姐妹圍在她的身邊舉槍悲鳴。
槍聲如同淒厲的哭嚎,劃開山谷的沉寂,久久迴盪。
此後兩個多月風平浪靜,劉溢之一聽到太太被綁票的訊息,次日就從省府連夜趕了回來,正巧接著了平安獲救的冷如霜,心有餘悸,把沒有盡到保護之職的白天德痛罵了一頓。
白天德不免又生了一場悶氣。不過此事涉及面不大,包瞞得緊,除了當事人心知肚明之外,沒有多少人知道,也就過去了。
唐老儺在一個午夜裡跳進沅水河自殺,死得靜悄悄的,除了債主幾乎沒誰會惦記。屍體泡了幾天,面目全非,讓人拿破草蓆捲了扔進了亂葬崗。
數日後,獲釋出獄的唐牛拿老父的衣裳埋了個小墳,叩了幾個響頭,孤身一人頭也不回地進了山。
復仇的種子於無聲之中在瘋狂滋長,該發生的總會發生的。
第五章劫案
年近歲未。
一小隊人馬在翠竹海中緩慢地行進著。
李貴帶著的這十多個全副武裝的兄弟擔負著一項隱密的任務,將一整車大煙土押運到常德府。
這車煙土關係重大,沅鎮這地方偏遠窮困,省府賙濟不多,唯有透過非正當渠道弄些收入來維持縣鎮一級公務人員的開支,這已是公開的秘密。
照常規,煙土的運送時間和線路是絕密,防備也很森嚴,一般的匪幫也不會打這個主意,避免官家的瘋狂報復,
李貴輕鬆地哼上了小調。
沒有一絲徵兆,走在最前方的兄弟腳下裂開了一個大坑,嘩地一下栽進去幾個。
隨即傳來後方的驚呼,一排排長達半公尺尖銳的竹籤從地面上彈立起來,將路封死。
周圍全是密密匝匝粗壯的竹子,無路可走,整支隊伍全被堵死在方寸之地,擠在一起,驚慌四顧。
他們落入了精心佈置的陷阱中。
林海騰起一層輕霧,不知道有多少槍口正瞄著他們的腦袋。
李貴頭上冒出冷汗,躲在人群中間壯起膽子叫道,‘在下沅鎮保安團李貴,向道上兄弟借條路走。’
‘留下車子和槍,走人。’一個悶聲悶氣的聲音傳來。
李貴心下不甘,要試探一下。眼珠四下裡轉了轉,擺手要一個小嘍囉偷偷往後溜。
‘奪’一支駑箭從暗黑中掠過來,紋絲不差地穿起小嘍囉的帽子,牢牢地釘到對面竹竿上。小嘍囉回過神時,胯下已尿了一褲。
隨即,從不同的方向射過來幾支駑箭,從他們的頭頂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