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先生方才互相交換詩賦,可有新作問世?可否讓本王一睹前瞻?”客套了一番後,李亨非常禮貌地對二人說道。雖然他對詩詞文賦不是特別感興趣,但對於李白杜甫這類大師,李亨和李琬一樣,都是他們的崇拜者。
“殿下,也不是什麼新作了。臣與太白兄已經十年未正式見過一面,其間有些拙作,以太白兄為題材,贈予太白兄。將來恐怕只是更難相見...還得多謝楊晴小姐將我們二人請來共聚。”李白比杜甫年長十一歲,杜甫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人生知己,兄長一樣的人物。說著說著,不經意間竟暗示了當下的時事。
李亨聽到“將來更難相見”這話後,神情滯了一滯。父皇日漸衰老,終日與楊貴妃在一起。如果北方的這些問題再不得到妥善解決,戰火一起,何止是李杜二人難以相見,整個大唐子民,都會顛沛流離啊。
不過。他在心裡暗笑一下,這並不是他現在需要操心的事。
“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雲。何時一尊酒,重與細論文。”
“此詩擬擬題《春日憶李白》,是愚弟曾經旅居長安時所做。”李白輕聲地讀著手中的一卷詩賦,杜甫在一旁解釋道。此詩情深意切,在李白看來水準也很高。
但李白素來是豪邁不羈和天真豁達的性格,熱情豪放卻又深深自負。雖然他在內心也把杜甫當作最好的朋友看待,但卻不會為俗世的時事而擔憂,也沒有像杜甫那樣的離別愁傷,一時間卻是沒有寫杜甫的詩作拿得出手來。但現在李白忽然靈機一動,想起和杜甫的一件往事。飲一杯酒,竟是出口成章,一首描寫二人真摯友誼的詩作脫口而出
——醉別復幾日,登臨遍池臺。何時石門路,重有金樽開。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徠。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
“此詩所寫之事乃是臣與子美遊歷山東。當時分別是在魯郡東石門下,就稱之為《魯郡東石門送杜二甫》罷。”李白提起桌上的筆,蘸墨揮毫,大氣磅礴的草書將他的即興之作寫在了宣紙上。杜甫頗為高興地接過,卻聽見李白微有醉意的聲音說道:“子美,來日若是有空,咱們再去魯郡遊玩一番可好?”
杜甫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來日?這個王朝繼續這樣下去,來日會變成什麼樣子?難道他看到的大唐的明天,太白兄真的沒有看到嗎?低下頭,勉強地笑著,喝著酒。
夏繁星偶然看到杜甫的眼神,有著同樣憂慮的他一下子讀懂了杜甫想著的一切。而反觀李太白,確實甚有“會須一飲三百杯”的詩仙豪氣,但...夏繁星也想不到該如何評判他了。
李亨和李琬將身邊的人,包括夏繁星姬煙柳二人都與他們介紹了一番。李白已然微醺,招呼著大家一道坐下喝酒。不拘禮儀,而二位皇太子對此只是一笑而過。
原本計劃著李杜二人是要上臺獻詞作詩的,但周邊的人一看太子殿下在他們身旁,哪還敢要求這個?該讀詩的讀詩,該喝酒的喝酒,氣氛也還不錯。
酒過三巡,李亨忽然看了一眼窗外,壓低聲音,又提起了那個掃興的話題,“二位先生,你們進來之前肯定也看到過了,今夜天上並無圓月,對吧?”
李琬暗暗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剛才已經刁難過金期法了,怎麼又開始了?
李白杜甫二人臉色如常,點頭。心裡或許已經知道太子殿下想問些什麼了。
李亨點點頭,從侍從手裡拿來之前金期法寫的那首打油詩,遞給二人,說:“這是金道長對這天地異樣的看法。若是可以的話,本王仰慕二位墨寶已久,想請先生為此事做一首詩,談談看法。”
夏繁星注視著李杜二人的眼神。他們想必已經看出來了,這是一首藏頭詩。與此同時,坐在李琬身邊的金期法變得緊張起來,他並不希望自己藏頭詩的秘密被這二人解讀出來。
但李杜二人表情十分自然,就像是沒有看穿一樣。李白笑了笑,剛欲開口,這時尚月樓二樓的大門忽然被用力地撞開了。楊家的家丁滿臉恐懼地跑到楊晴身邊,說了幾句。
隨即,他身後跟著的人也走了進來。一小隊身著鐵甲的衛士,領頭之人戴著從五品官帽,沉重的聲音響起,在驟然變安靜的闊室內產生了迴音:“大理寺少卿,奉陛下旨意,前來確保此聚會治安!”
長安官場內,大理寺少卿這個官職是公認公知的格外特別。從十數年前開始,當時的新大理寺卿上任後,大理寺少卿的職位就開始了輪流頻繁的變動。往往調來此職的人,只能當過一兩年就會因各種原因而離職。大多數人是被調到北方邊城任一個小職。
而且,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出了名的囂張跋扈。氣勢甚至改過老大理寺卿一頭。官威沖天,什麼案子什麼人都敢去處理,絲毫不怕報復。當然,少卿也被不知道多少人記恨著,但每一次的蓄意報復,無一不胎死腹中,朝中似乎總有人能替他擺平。
大理寺少卿,名叫來複霖,據說,是武周時期酷吏來俊臣的一位親戚後代。
大門口那張圓桌上坐著的楊家二叔,一見來人,立刻站起身來。雙眼死死地盯著他。來複霖絲毫不懼,慢慢地走向他,突然伸手,極快速地抽出楊二叔腰間的佩劍。另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搖搖頭,示意他配合一下。隨即沉重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