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面面相覷,知道今日難討得了好,又聽不懂北光所說的話,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北光對二人道:“你二人在此決鬥,不死不休。你勝利,便可繼續做你的隊長。你勝利,可撒個謊,說自己沒死透,掙扎著跑了回來,繼續做你的傭兵。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二人全身一震,對視一眼,痛苦的扭曲著臉面,磕頭求道:“前輩,我們知道錯了,饒我們一次,我們都不想死。”
“你們不想死,難道他們就想死嗎?”北光指指不遠處的隊伍,厲聲問道。
二人面現慚愧之色。
北光道:“昔日,有一家奴,圖謀富商傢俬,與官府勾結,殺富商,娶其女。日後官員落馬,事情敗露,家奴被處絞刑。你去打那家奴,家奴可知疼否?”
二人搖頭,北光又道:“你二人殺了這些人,賣了牛,所得錢財不夠一生所用。殺人殺紅了眼,會不會再互相廝殺?會不會侵吞對方的財富?我讓你們現在決鬥,了結這一樁可好?”
二人被嚇出一身冷汗,連連磕頭道:“我知錯了,我知錯了,以後再也不幹這個事了,賣了牛,分了錢,我就回家種田去。謝謝前輩指點迷津!”
“也就是你們沒有釀成大錯,今且饒過你們。好好做人去吧。”北光一揮手。
二人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大牙泣道:“前輩救我二人,敢問前輩尊號,回去之後,大牙刻成牌位,日夜祈福禱告。”他們倆這幾日吃不下睡不著,左右為難,正不知該如何了局。被北光一點撥,他二人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我叫北光。”說完,他帶著赤納和熊黃便走了。
那二人跪在地上低著頭喃喃自語:“北光?北光?”二人眼露驚喜的神色,同時驚叫一聲:“難道是那位聖人?”再抬頭時,已不見了他們的影蹤。
赤納道:“殺了一了百了,還用的著這麼費事。你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撒謊,若是你走了,他們又去殺人,剛剛不就白忙活了?”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二人只是一時迷惑,並非惡人,相信日後也不會再做這等蠢事。赤納呀,做人呢,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你所思所想都是出於你的本性,是狼之思想——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狼可能會拋棄重傷的同伴,拋棄沒有能力的同伴。而人,是要讓每一個人都能生存下去,即使身患殘疾,不能自力更生,也要鼓勵他,勇敢的活著。這便是狼異於人之處。想必你深有體會,在你的族群裡,你是否處死過重傷的同伴?”
赤納當然有過這種經歷,或者說,只有狼王才有這樣的權利。處死重傷的狼,是狼族最崇高的儀式,古往今來千萬年一直流傳的風俗。這是狼族的規矩,這樣有利於狼群的發展。赤納的心腸硬,也是由於不斷處死重傷的同伴練就的。但是它們非常重視老狼,一般狼老了,會被年輕的狼供養起來。因為老狼都有很高的智慧和經驗,能帶領狼群找到水源和食物。
北光又道:“如果僅憑教育就能解決的事情,還是不要用暴力為好。以後你成了人,自會有所體會的!。人有善心,就會有天佑。人行善事,就會有人助。還是那兩個字赤納——良善。”
它最受不了的就是聽北光嘮叨,每次都會被說得無精打采,這次也不例外,趴在熊黃頭上,連打哈欠。心道:我就一句話,瞧引出他這長篇大論來。你是有多喜歡當老師呢?你門下那麼多弟子不去教導,卻來教我這隻狼!
它就像一個孩子,聽不進大人的教導。
赤納現在還不瞭解,北光是懷著怎樣的情懷來渡它的。懷有這種決心的人,千百年也未必能出現一個。
很久很久以後,赤納才瞭解了北光。它才知道,這位導師,是不可戰勝的。他一手創立的五靈門,必將在這世上大放異彩。
又行數十天,北光帶著他們倆來到一座城市,這是大列國最西邊的城市。再往西走,就是無盡的山地,和死亡的魔窟。那裡寸草不生,四野裡充滿著死寂。這將是他們此行在人類世界中的最後一站。過了此處,便是赤納夢寐以求的西極魔窟了,這裡的人都稱那裡為群魔之地。
這座城,名為火府。
之所以稱為火府,是因為群魔之地有一座火焰山,由於常年吹西風,將火焰山的溫度吹到這裡。因此,這裡在地理位置上雖然接近北方,也有春夏秋冬之分,但是最低溫度也不會低於二十五度。最高時,可達五十度。
這座城地處偏遠,並不像七路城那樣人聲鼎沸。有些建築破敗不堪,看上去很多年沒有修繕過了。路很窄,只能同時容納下兩匹馬並行,大風不斷從西方吹來,帶著滾滾熱浪,讓人心焦。落葉和垃圾在街上飛舞,沙塵和風在空中滾蕩。街上偶見有人穿行,皆神色匆匆,從這個門裡跑到另外的門裡。一兩個老婆婆在彎腰撿廢品。幾個孩子趴在窗戶上往外看,沙塵吹進屋裡,被家長髮現了,拉回去打一頓屁股,傳來小孩的哭叫聲。街上也有店鋪,但是由於風太大,家家關著門,除非你去敲門,才會有人開門請你進去。
城門口也沒有守衛,似乎這個地方不需要駐軍。
北光解釋道:“這裡地處偏遠,不與其他國家接壤,為了減少軍費,便不派軍隊駐紮。全憑這裡的人自由管理。幾百年了,一直都是這樣。我在軍隊效力的時候,對大王提議過,加強這裡的駐軍。若是北人繞到此處,從後方攻擊,可以一下佔領半個大列。可惜,皇帝不聽。”
正走著,五六人騎著馬呼嘯而過,北光等人閃在路邊觀望。為首的人,斜睨北光等人,見是生面孔,跑出二三十丈,又勒轉馬頭回來。
那人在馬背上喊道:“老頭,知不知道進城要交錢?你們兩人一狗,要交三兩銀子。”由於風大,若那人不喊,聲音傳不出去。
“什麼?狗也算人頭?”北光疑問道。
那人在馬背上哈哈大笑:“狗本來不算,跟著你進來就算,它要是自己進來就不算。別廢話,一頭一兩。”說著,還用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意思是不給銀子我就宰了你。
北光道:“我流浪到此,身上無銀。”
還不待那人說話,熊黃掏出一包銀子,笑嘻嘻地遞給北光說:“喏,我有銀子。”
北光問道:“你哪兒來的銀子?”
熊黃笑道:“那日干正歌塞給我的,還跟我說,不要讓你知道。嘿嘿。我問他這是什麼。‘他說是銀子,反正是好東西,以後會用到。’果然,到了這裡就派上了用場。他還真有先見之明,是不是以前來過呀。嘿嘿。”
北光莞爾一笑,從包裡撿了兩塊,掂了掂,大概三四兩的樣子。拋給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