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湖,郡城東,週迴十里,湖心有島,與江通。”——《豫章記》
晨曦微光,蘇公堤上萬行翠柳,隨風搖擺。
畫舫二層,樓臺琴桌。
白裙女子素手纖長,除錯新音,七絃琴旁攤開一本樂譜,只以宮商角羽徴五音為曲,兼具琴簫兩種樂器,前半篇章,琴為正,簫為奇,琴為主,簫為輔。
後半篇章,恰好反過來。
“紅塵多紛擾,天地任逍遙,我倒真羨慕曲右使,不必再過問江湖俗務,與知交之人,寄情山水,吹簫撫琴,盡享天倫,何其樂哉?”
藍鳳凰手裡握著卷《豫章記》,坐在旁邊圓椅上,她笑道:“聖姑即刻跟我回雲南,十萬大山,彩雲國度,我們苗疆風光也不比中原差!”
“曲右使或許也希望我如此,所以才託你送這本曲譜來。”
“聖姑學得如何了?”
“笑傲江湖,我才疏學淺,暫時悟不透。”
“悟不透?我看彈得挺好。”
“有形無神罷了。”
無關技藝,笑傲江湖是心境。
從淺處來說,需得掙脫恩怨榮辱、功名利祿的束縛。從深處來講,那就是求得身體與心靈的逍遙,無論深淺,都不是此時的任大小姐可以參悟的。
藍鳳凰輕笑道:“有形無神,張玉也說過類似的話,你們兩個還真有點像。”
任盈盈問道:“你說他為此曲譜了詞?”
“對啊,我記得其中幾句……浮沉隨浪,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
“看來他至少會比我更早領會,笑傲江湖的神韻吧。”
任盈盈微微一笑,心中倒頗有知音之感,人在江湖,有二三同行者,偶爾抬頭看看,對方也在路上,便是莫大慰藉,不至於讓最好的芳華,只剩荒草叢生。
之前被聖姑視為同行者的,只有藍教主。
而今,或許能再多一個人。
“本想送他個小禮物,可惜,只顧盯著老梟,倒讓麻雀撲騰出去了。”
“奇事,你主動送男子禮物,我知道的,倒是頭一遭。”
任盈盈鬆開琴絃,合上那本笑傲江湖,將曲譜收入匣裡。
“他或許會覺得,我用曲洋算計了他。”
藍鳳凰笑問道:“那聖姑有算計他嗎?”
任盈盈想了一會兒,方道:“本心上並沒有。”
藍鳳凰暗道:“那就是有了。”
正當這時,蘇公堤上,柳林間忽然現身百餘道黑影,似乎瞬間從樹中鑽出,黑衣死士包夾著兩人,徐徐靠近畫舫,後面那匹白馬,被刀劍逼著,焦躁不安,發出陣陣獸吼嘶鳴。
藍鳳凰道:“來了。”
任盈盈臉龐掩藏在笠帽紗巾下,瞧不清喜怒,聲音清冷。
“昨日申時到南昌府,今日方來拜會!”
藍鳳凰笑道:“看來是有怨氣的。”
“也無妨,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該如何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