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晴好,湖光粼粼。
湖心三島拱衛,合稱百花洲,樹木蒼翠,花草繁錦,兼具木靈水秀,正是絕佳的避暑閒愉之地,只是此間主人,顯然不滿足當一個寄情湖光水色的閒王。
“嘩啦啦…”
兩艘黃龍樓船,劈開湖水,護送中間那隻輕舟駛向百花洲。
“嘩嘩…”
三重艦樓,左舷右舷,每層分佈百名弓弩手、火銃兵,船首有八尊虎蹲炮,備制火藥鉛彈,由專門炮手負責日常養護、戰時擊發。
“黃龍出江右,河北作戰場。”
前些時間,南昌府周邊,傳唱開一首童謠,寧王府極為惱火,下大力氣追尋源頭,卻無所獲,坊間傳言四起,本地官府只得上報朝廷,請求查勘。
“右滿舵,東南向!”
臨近百花洲,黃龍樓船吃水深,不好靠近,滿舵掉頭向左右各滑出白浪,繼續巡弋,今日東湖上的遊船,格外之多,甚至還有數千料的沙船。
加之水手、雜役、跳蕩,黃龍最多可載六百人。
中間那艘輕舟上,只站著兩人。
前面那人一襲繭綢長袍,兩撇劍也似的白眉,穩當立在船頭,面如古井,不怒而威,目光越過湖面,望向百花洲上的五重杏花樓。
後面那漢子,身量九尺,揹著柄樣式古怪的大刀。
“這樣的船,寧府能有多少?”
“據暗諜呈報,黃龍六艘,青雀十八艘。”
寧府水師,號稱青雀黃龍之屬,天下內河水師第一。坐鎮江西,上可扼阻湖廣,下能震懾江浙,國姓藩主裡,也就寧王有這份底蘊。
“寧王這次主動示好,若能與之結盟,借用朝廷勢力,對於我們開展教內鬥爭,將大有裨益,不過…同官府交往,與教規不合,須得隱秘些才好。”
劉正風接受皇帝冊封,正教齒寒,神教自從創立之日,也以反抗韓氏為宗旨,不外乎東方教主繼位之後,勾結朝廷鷹犬,從來便是大罪。
護法堂作為教主佩劍,維護法紀,自然不會不清楚這條。
左十七點頭道:“師父放心,我誰都沒告訴,西苑人馬由唐梟領去青樓取樂,也不會漏風。”
狄白鷹望著湖面,淡然道:“你辦事,我放心。其實也談不上交往,相互利用而已,你覺得寧王其人如何?”
“神教居河北,此次杏花之會,寧府邀請的潞王,封地在河南,‘黃龍出江右,河北作戰場’,看來他真有趁皇帝病弱,儲位空懸之際,起兵問鼎的野心,師父,我們真要參與進去嗎?”
狄白鷹冷笑道:“神教弟子的血,也不能白為他人流,看看誠意再說吧。”
日月神教,對外號稱三萬教眾,在幾次內亂、外敗之後,其實只剩不足半數,其中精幹者,約有萬餘,五千聚集在黑木崖、平定州,五千分佈在各地堂口,與正教勢力呈犬牙交錯之態。
而如天河幫、長鯨島、清風寨、五毒教這些附屬勢力,或者為東方教主的三尸腦神丹控制,或者聽命教中某人,狄白鷹若只是護法堂主,也調動不得他們。
狄白鷹忽然問道:“張玉有訊息了嗎?”
“尚不確切,雲雨壇回了關中,清風寨撤回平陽,張玉在衡陽現身,大敗青城派,餘滄海生死不知,有逃散的青城弟子,落入我們在長沙府的暗樁手裡。”
“諒他也不敢回黑木崖,哼!沒抓回曲洋,不過能把此人拉下馬,解決堂中隱患,此趟南行,也並非全無收穫。”
狄白鷹在左家莊輕易放走曲洋、一來是顧忌藍鳳凰,二來是想得更長遠,心中定下計較。
“回去之後,上報黑木崖,呈明:張玉包庇叛徒曲洋,勾結五嶽劍派,背叛日月神教,就讓這個紫薇劍仙,不容於江湖,淪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清風寨、雲雨壇,兩支人馬調教得不錯,倒時候,你和唐梟去將之收服,充實進護法堂來,叫那小子一番心血,為他人作嫁衣裳,看他痛是不痛。”
“他與童百熊,任大小姐交情厚,還可以趁機牽連之……”
狄白鷹越說越興奮,雙目泛光,令人望之心寒。
左十七小心地問道:“師父之前說,張玉是東方教主心腹,甚受寵愛,是派來監視護法堂的,東方教主保他,只怕這些罪名都難以坐實吧?”
狄白鷹冷笑一聲:“東方教主……到岸了!”
輕舟抵岸,碼頭上站著個青袍官兒,衣冠方正,氣質深沉,正是寧王府典史,他上前兩步,迎著船上下來的兩人,拱手作禮。
“狄老先生蒞臨寒舍,殿下特遣小臣於此恭候大駕。”
“立本先生客氣了,你是江南名士,寧王腹心,狄某再寡聞,也還是聽過的。”
“狄老先生厚愛,在下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