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姑娘端起茶杯,自覺粗鄙,忙止住了話頭。
那佩刀姑娘見玄袍男子,極為無奈地解下黑色包袱,雙手遞給追上來的潑皮,兩道劍眉不禁微微蹙起,心中暗想:“不至於啊?依他的武功,哪怕這幾年原地踏步,未有寸進,也不至於被幾個混混欺負成這個樣子。”
男子大笑道:“世妹你瞧瞧,真是白長了這麼高的個子,一點男兒血性也沒有,窩囊啊,窩囊透頂!”
佩刀姑娘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世上之人,各有遭逢境遇,萬一他受了大病,武功盡失,因此不能與人動手呢?暫忍屈辱,如淮陰侯那般,也不能說是沒有男兒血性吧?”
男子震驚得目瞪口呆,這一路上自己百般討好,對方卻惜字如金,忽然卻說出番話,暗含維護之意,倒像是憋了好久似的。
他心中頓覺十分委屈,不忿道:“世妹,你不是說不認識此人嗎?怎麼,怎麼幫他說話……,還有…懷英是誰啊?是這個人的名字嗎?取個名字都如此秀氣,難怪文弱得像個女子……”
佩刀姑娘不再說話,微微嘆息,爹找的這門親事啊!
“世妹,你又不和我說話了……”
她徹底將臉轉過去,看向玄袍男子那邊的爭端。
世人多好熱鬧,且不嫌事大,見青皮麻拐掏出剔骨刀,西風街上以兩撥人為中心,遠遠圍起了一圈人,有的小食攤上,客人才吃了一半,見前方有熱鬧看,雖不知是什麼,卻也放下碗筷,被吸引了過來。
正如黑色包袱對肖仁貴的吸引一樣。
肖仁貴拎著刀子,目光灼灼:“把它給我!”
張玉嘆了口氣,良言難勸該死的鬼,自己也不打算再勸,他看了眼那圈人,想著儘快脫身。
“東西可以相讓,不過……你可要拿住了,只要落地,便還是我的。”
肖仁貴冷笑道:“這有何難?我若拿不住它,東西不要了,還當著這些街坊,跪下磕頭,喊你三聲爺爺!”
那些圍觀的人,紛紛搖頭,暗道,這熱鬧看不長,也看不刺激,白面書生這麼快就要認慫了。
黑色包袱看著不小,但他們親見這文弱書生,雙手提著好一會兒了,額頭上連顆汗珠也沒有,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到底能有多重?
這裡誰都知道,常年混跡街頭,以鬥毆耍橫為業的青皮麻拐有把子力氣,還能不如這書生不成。
說白了,此人不過是找個臺階下,稍微找回點面子而已。“那好,你接住了!”
話音方落,玄袍男子雙手往前一推。
那長盒形的黑色包袱,朝著三步開外的肖仁貴,猛地撞了過去。
“嘭!”
一聲悶響。
眾人睜大了眼睛。
遠處茶棚中的佩刀姑娘也站了起來,想看個究竟。
她透過護衛傳話,已經知曉事情原委,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接住了,哈哈,接住了,我還以為有什麼玄機呢?”
男子忽然拍桌大笑,將那些杯碗茶蓋,震得灑落一地。
佩刀姑娘緩緩坐下去,原來真是自己想多了,心情不禁有些複雜。
其實兩人只有過一面之緣,甚至都不知曉對方姓名,只是那一面……她記了很久,對方的武功、灑脫、相貌,都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說到底,她有些難以接受的是,曾經驚豔過自己的人,最後泯然眾人矣。
所有圍觀者,都以為洞悉了白面書生這點挽尊的可憐把戲,但離兩人最近的那三名潑皮,卻看出了青皮麻拐的異常,一個個眼珠子瞪起牛大,面露驚懼之色。
“肖老大…”
“肖老大,你沒事吧?”
“沒事的話,你說句話啊…”
無論他們怎麼喊,肖仁貴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雙手抱著黑色包袱,站在原地,過了片刻,他突然吐出四個字。
“我…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