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宮,鳳寧殿。
“乒唰啦!”
青玉龍柄桃式杯,瞬間碎了滿地。
章威抱著塵拂,縮在角落裡,低頭看向地板上跳動的小破片,娘娘注重保養容顏,極少如此發火,連晉升皇貴妃時,陛下送的那對價值連城的古杯都摔了一隻。
“沈三思,這就是你給本宮的交代!”
沈三思磕頭如搗蒜:“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萬貴妃風眉橫豎:“你以為能瞞得住本宮?你以為能一手遮天?”
沈三思額頭磕出了血,面上血淚交加。
“奴婢萬死,但實無自絕於娘娘的心思,是…是陛下撤去掖幽庭密牢的侍衛,夜審馬陽春,陛…高公公不讓奴婢告訴娘娘,高光他是六宮都總管,奴婢也不敢違抗啊。”
萬貴妃輕笑一聲,沈三思敢拿這些場面話來糊弄自己,可見有了異心,她不動聲色問道:“馬陽春到底跟陛下說了什麼?”
沈三思低頭道:“奴婢不在場,奴婢不知道,問過馬陽春,他鐵水灌了口,什麼也不說。”
萬貴妃冷聲道:“伱覺得他會說什麼?”
沈三思低聲道:“奴婢覺得,馬陽春為了家小,應該不會改口,素還真…那個賤人根本沒有喜脈,不過是有心人,將手伸入皇宮,暗中作他們的文章。”
萬貴妃笑道:“是這樣嗎?”
沈三思意味深長地道:“陛下對娘娘寵愛,無以復加,奴婢覺得,只能是這樣!”
萬貴妃沉默片刻,輕聲道:“你好自為之吧。”
抬出皇帝,沈三思顯然得了某種承諾,或許素還真的消失,也與他脫不了干係。
他退出鳳寧殿,卻沒發現萬貴妃日漸變冷的眼神。
皇帝與貴妃,這是用鐵索捆在一起的兩條巨船,他們一起對抗前朝那些嘴上喊著‘天下蒼生’的大頭巾,卻也有裂痕,比如龍子之事。
有的人以為自己腳下很穩,可以同時踏很多條船。
萬貴妃笑道:“看來這條老狗想待價而沽!誰給他的錯覺,讓他以為自己頭上有兩片雲彩,還有的選?有些事情,只怕本宮都沒得選!”
章威趕緊表明立場,道:“娘娘,怎麼處置沈三思?”
萬貴妃想了想,輕笑道:“御馬監總管的位置,本宮能予之,亦能奪之,既然他不想幹了,那就讓找張新面孔頂上吧。”
這時,年輕女官匆匆走進大殿,手裡捧著一小壇酒。
萬貴妃皺眉問道:“陛下呢?”
那女官施禮道:“啟稟娘娘,陛下正在東陽閣,接見刑部尚書,奴婢將娘娘的話說了,陛下稱身體不適,不便赴宴,但賜下一罈狀元紅,讓奴婢帶回來,說……說希望娘娘好好品嚐。”
“乒嘩啦!”
玉片飛濺,另一隻青玉鳳首桃式杯也碎了。
“素還真,本宮一定要殺了那個賤人!”
鳳寧殿上,所有奴婢深深伏低身子。
空氣凝滯半晌過後,萬貴妃看向章威,冷聲道:“擺駕掖幽庭,傳秦順兒,還有那個武功不錯的李魚隨侍!”
“遵命。”
寬闊筆直的甬道,二十八名身高體健的內宦抬著鳳輦,穩穩當當地走在中間,前面是八名打著華蓋引路的宮女,後面跟著昭德宮兩隊宦官,手裡執白色拂子。
鳳輦上的萬貴妃,頭戴九龍四鳳冠,身穿紅繡描金飛鳳服,雙眸掃視兩旁迎候車架的人。
“臣妾恭迎娘娘聖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