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她是打算春節後去辦辭職的,可是一來二去陰差陽錯的,又不得不留下來。而隨著秦興海的案子再次交到她手上,想要離去的念頭,彷彿越來越淡了。
只不過,以她目前的狀況,總得好好做一番心理建設,才能保證面對祝錦川的時候心情不起波瀾。
這也是為什麼她除非萬不得已,儘量避免去所裡的原因。
當她把這個訊息告訴田正言,跟他說約好了週一要耽擱半天去籤委託協議的時候,田正言忽然沉默下來,眉目微斂的模樣,似乎在考慮什麼問題。
好幾分鐘過去,他抬起眸子,目光從凌俐身上掃過,聲音肅然:“凌俐,上週省高院賠委會剛剛討論了鍾承衡國家賠償案,我提前瞭解到了結果,高院將會判決賠償他五百多萬,超過他申請金額的三分之一,也是阜南史上最高的金額。”
凌俐沒想到他會說起這件事,微微一怔。
田正言繼續解釋著:“這樣高的賠償金額,說明國家對刑事案件無罪賠償的標準,其實漸漸在發生著變化。你在辦理這類案件的時候,也可以考慮考慮國家態度的變化,提出的賠償金額,不妨高一些。”
凌俐明白過來,原來田正言說起這件事的出發點,是讓她放開手腳辦理賠償案,不用考慮現有規則的束縛。
田正言卻停了下來,十幾秒後,帶著些微嘆息的語氣,說:“再過半個月,裁定書一下,這件事又會成為新聞熱點,你家的事,也免不了又會被翻出來炒作一番。我先告訴你,你做好心理準備,儘量不要被這件事影響到你現在漸入佳境的狀態。”
這一番解釋,讓凌俐終於明白他的意圖,心裡有些感激,還有些被認可的欣喜。
第二天,凌俐起了個大早,細細的梳洗打扮,力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慌張。
上一次匆匆到所上領判決書的時候,自己那副來不及化妝的糟糕模樣,以及後來忍不住哭成傻瓜一般的挫樣,被祝錦川看在眼裡,還不知道他心底是怎麼嘲笑她的呢。
所以,這次一定不能再丟人。
然而,等她雄赳赳氣昂昂抱著不能示弱的念頭直奔所上的時候,祝錦川的辦公室門,卻是一上午都鎖得緊緊的。
她拐彎抹角變著法的打聽,才從林姐那裡知道,祝錦川還在外地出差,指不定能不能趕回來。
“祝主任交代了,如果他沒回來,你簽好協議直接拿到行政蓋章就是,他已經提前溝通好。”林姐是這樣跟她說的。
凌俐答了聲“哦”,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有些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渾身不得勁。
等秦興海到了所裡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十二點。他看起來風塵僕僕,手裡拿著行李袋,頭髮亂糟糟的,衣服也不那麼幹淨。只不過,滿面喜氣洋洋,臂彎裡還挽著個面色有些黑黃的女人——華昭。
“小凌律師,我和興海,復婚了。”華昭一見到她,第一句話就是這樣一個訊息。
凌俐笑著恭喜著他們,真心實意為他們感到高興。
所謂患難見真情,華昭能為秦興海賠上自己的五年的青春,為了幫他伸冤,從老實巴交的村婦,變成人人害怕的上訪戶,其中的艱辛和犧牲,不可謂不大。
倘若秦興海因為這場飛來橫禍的磨難,能徹底告別過去的惡習重新做人,也是一件好事。而她要做的,就是儘量為他爭取權利,多爭取些國家賠償款,為這對歷經磨難的夫妻多掙些本錢重新站起來。
籤委託協議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無論凌俐說什麼,秦興海都滿口答應,時不時一句“小凌律師,事情交給你我放心”,那種全心全意信賴的目光,讓凌俐心口微微發燙,也更有動力辦好這個案子。
事情辦妥送了秦興海他們出門,凌俐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然而在等電梯的時候,卻意外地看到了祝錦川。
他一隻手提著看起來沉沉的箱子,一隻手裡搭大衣,一步跨出轎廂,站在傻眼的凌俐面前。
兩人面對面沉默了幾秒,他對著還在發呆的凌俐挑眉,聲音有些不悅:“凌俐,發呆發三秒也就夠了,沒看到我手裡東西已經拿不下了?”
夢遊一般按著祝錦川的指示接過他手裡的箱子,幫他搬回辦公室放好,凌俐立在他桌前,傻乎乎一句:“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
“等一下”,祝錦川放下手裡的大衣,回眸問她:“協議簽了?你準備替秦興海索賠多少金額?”
凌俐回答:“兩百萬,您看可以嗎?”
他卻是微微一笑:“你自己做主就好了,不用事事來問我。”
她心中一滯,本來準備回答他提出為什麼是這樣金額的一番話,頓時無法說出口。
對於提出的兩百萬,凌俐其實是經過仔細計算的,並也考慮過了田正言提出的國家政策變化。
雖說本來只是徵求祝錦川的意見,順便告知一聲,可是他這不是太在乎的態度,讓她有些氣悶。
祝錦川對她的內心戲毫無察覺,話鋒一轉:“你代理的南之易那個案子,目前進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