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無國家扶持,又乏關稅保護,但凡是國內稍具規模的工廠,最後都落了個被收購的命運,我們拿什麼跟人家打,跟人家鬥?”將求新機器廠的前世今生說完,朱志堯的身上又開始生起垂暮之色。
姜蔣佐也深有感觸:“倘若歐戰真如程諾所判斷的那樣,過不了多久時間就能結束,那麼各國在戰爭期間為製造軍事裝備而擴大生產的機械,估計很多都要轉回民生方法,恰好我們中國就是最大的人口市場。
作為商品傾銷地,各類工業產品恐怕會蜂擁而至,集中到我們國內進行銷售,屆時對於我們民族工業來說,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危機啊!”
“如果從宏觀的角度來看,當戰略產業處於萌芽階段,國家對其進行建立保護性機制是非常有必要的,尤其是需要避免發達國家成熟產品的絞殺。”程諾換洗著抹布,嘴裡感慨道:“可惜我們第一道防禦屏障——關稅,就已經失守了。”
感受到時間視窗越來越小,程諾的心裡也感到前所未有的緊迫感,真想讓其無限延長下去。
在國與國的差異上來說,儘管日本同樣與列強簽訂了不平等條約,但我們這邊的列強在華特權太多,我們的民族工業很難有一個良好的發展環境,也就是趁著一戰期間獲得與日本相似的市場環境,可憐又可悲。
“不行,管不了那麼多了,一定不能讓求新機器廠被賣出去,否則不僅對國內民族工業是一個打擊,而且對於科學院的發展來說,目標也越來越大,屆時‘一手獨拍,雖疾無聲’,整體環境將會更加糟糕。”
程諾心裡暗暗盤算完畢後,將抹布洗乾淨搭到一邊沉聲道:“眼下還沒到求新機器廠最後交付的那一步,就證明事情還沒徹底結束,仍然保留著一絲生機,我們絕不能輕言放棄。”
此時的朱志堯雖然幾近絕望,但短暫時間的接觸下來,對程諾這個年輕人也有了好感。
為了不打擊年輕人的朝氣,也為了心裡那束微弱的光,朱志堯鼓勵道:“說說看,反正現在廠子裡都成這樣了,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如果真的可行,那就按照你說的辦。”
感受到朱志堯雙眸中的善意,程諾心裡非常感激:“立夫應該知道,我對國內的棉紡織行業,還是有些瞭解的,跟大生紗廠的張謇張老為忘年之交。”
姜蔣佐回答道:“對,是有這麼一回事,這次你從歐洲回來,張老一直想讓你過去做客,催了好幾次,說你要是再不過去,他就自己過來了。”
“那可使不得,忙完這陣,哦不,過幾天我就會看他。”程諾笑笑,又接著說道:“說回我熟悉的棉紡織業,歐戰給中國棉紡織工業帶來了景氣,但大戰期間列強對華出口機械的中斷,令中國棉紡織企業遭遇了實質性的困難。
比如榮宗敬、榮德生兄弟想擴大生產規模,卻沒有地方可以購買機器,穆藕初先生可能運氣稍好一些,能去美國訂貨,可機器遲遲不能到貨,錯失大好發展機會。”
朱志堯對此深有感觸:“我又何嘗不是呢?明知道這是一個巨大的發展機會,可我們卻似乎什麼都做不了,眼看著機會如沙子般從手中流逝,這種感覺再讓人痛苦不過了。”
程諾嘆了一口氣,隨即收拾好心情,臉上浮現出莫名的笑意:“朱老,你說棉紡織業發展陷入瓶頸,我們機械製造業舉步維艱,這兩者之間是不是可以聯動一下?”
“聯動一下,似乎……有點……好像……”朱志堯心動之餘,又有些遲疑。
還是姜蔣佐的腦子更活泛,透過程諾剛剛的點撥,直接搶答道:“棉鐵合作!”
不過話剛一說出口,立馬又開始自我懷疑起來,有些不確定道:“應該是可以合作的吧?”
“當然可以合作,而且合作後的前景要更加廣闊。”沒等程諾答話,朱志堯回答道:“不僅如此,還可以起到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彼此之間相互合作,互相依賴,我說的對嗎,程大教授?”
“朱老你可別這樣,叫我致遠就好了。”程諾趕緊謙讓,微笑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既然公家指望不上,那就讓我們聯合起來,抱團取暖。”
最近有點時間,補一補欠下的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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