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外力所制的我和雲姐,將喉頭刺向彼此的肩甲骨上,體內的氣息漸漸的悶滯在了血管中。
陶笛聲、壎聲、笛子聲、葫蘆絲聲、琴聲等等一切儘可能奏響的白色樂器,正慼慼怨怨的爭競和鳴著。
忽而,一梭梭的子彈,如道道呼嘯的閃電般,從我們的頭頂上“嗒嗒嗒”的飛馳掠過。
被曲音燻迷的眾人,毫不在意子彈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在大家聽來,子彈聲宛如炸響的禮炮一般,聲音愈響,我們愈是癲狂。
驀地,我的腳脖上,爬上了兩條像從冰天雪地裡游來的寒蛇,冷瘮瘮的。
我歪眼瞥去,腳下竟是一汪猩紅濃稠的血水。
血流潺潺,很快便將周圍一圈的人,困在其中。
隨著血水不斷的增寬加深,冰冰涼涼的寒意,慢慢的爬上了我的腳腕、腿肚、膝蓋,以至侵到了我的心頭。
我渾身打了幾個激靈,腦袋像從冰窖裡抽出來了一般,思緒正一點一滴的回到體內,雙眼雖然劇痛酸澀,較剛才而言,卻變的無比的清晰明亮。
一個活生生、陽氣十足的現實世界,輪廓鮮明的湧現在了我的面前。
“快,快將小河壩的水往西北處引去。”
小坡上,那個幹練秀美的女子,一邊慌急萬分的高聲喊話,一邊健步如飛的來回檢視。
樂曲聲,漸漸的變弱,變的像是蚊哼一般,直至徹底的消失了。
我睨了一眼沒及膝蓋的血水,頓然吃了一驚,身下流淌著的,分明是清澈冰涼的河水。
而與河水融匯的,是從東北側的小坡上,噴射出來的消防車裡的水。
霎時,水裡的眾人,無不哆哆嗦嗦的僵泡在冰冷寒徹的河水中,驚呼聲此起彼伏。
“小華哥哥,怎麼是你?”
我的耳邊,響起的聲音,不再是雲姐的。
我將說話之人一把推開,登時眼睛裡激起一道精光,此人竟是小三妹。
小三妹面色羞怯,盯著我,訝異萬千的眉頭緊鎖。
我望了望她右手緊握的一枚白幽幽的長笛,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血淤,氣惱痛恨的斥道:小三妹,你剛剛是要殺了我嗎?
小三妹趕忙丟掉手中的白笛,“嚓”的一聲,白笛一折為二,可見她剛剛是拼盡了全部的氣力。
望著慍怒不止的我,小三妹愴然淚下,小嘴一扁,委屈道:小華哥哥,我剛剛所看到的,分明是我的哥哥。他正垂在懸崖邊上,被我緊緊攥著,我若一鬆手,他定會粉身碎骨的。
聽了小三妹真真切切的話,我忍不住的後怕起來,倘若身下的河水再晚至一步,那我定然會被神志不清的她,給活活的勒死了。
水裡的眾人雖已甦醒,但想起剛剛凶多吉少、恐怖兇慘的一幕,不由得驚寒交加,痛苦難耐。
從小坡上下來的警官,將渾身溼漉漉的我們,從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或抱或扶的救出。
好在暖陽和煦,風力漸止,氣溫驟升,方才癲狂的眾人,出了水面後,身體不至於覺得過度寒冷。
不過,仍有一股難以抑住的寒顫,在體表來回的遊走。
河水裡,漂浮著眾人丟棄的白色樂器,白花花的像是一具具被碎解的屍骨的殘骸。
盯看的久了,彷彿那些白色的樂器,有種勾魂攝魄的魔力,讓你欲罷不能的將其撿起,而後吹上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