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上首,陶青率先開口道出一語,整個客堂的注意力,便盡數被落座於東席首座的袁盎所吸引······
“是啊是啊!”
“陛下先說要為孝景皇帝立廟,之後又毫不遲疑的略過此事,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啊?”
“散朝之後,太僕也隨太皇太后、陛下去了長樂,可曾聽到什麼風聲?”
即將卸任,已頗有些無慾無求,僅僅只是出於‘為大傢伙攢個局,好交流交流感情’的考慮,組織起這場晚宴的陶青,自然是在做出了開場白之後,便自顧自喝起了悶酒。
——做了幾年丞相,啥成績也沒做出來,眼下這就要不明不白的卸任,陶青表示自己很鬱悶;
但今日到場的公卿重臣,卻根本沒人注意到,或者說根本沒人顧得上注意到陶青的落寞。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直不疑惴惴不安的詢問聲,而彙集在了袁盎的身上······
“今天的事,陛下究竟是什麼意思,諸公不會不明白。”
“既然明白,又特意找來我,諸公想問的,就肯定不是陛下的意圖。”
“倒是諸公今日的表現,讓我頗感出乎意料;”
“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相問,竟反被諸公搶了先?”
感受到那一道道彙集在自己身上的迫切目光,袁盎只怡然自得的調整了一下坐姿,又扶著寬大的衣袖,親自為自己斟了一爵酒。
再小口小口抿著酒,耐人尋味的目光,卻是次序從田叔、直不疑等四人身上掃過。
——今日早朝之上,沒有站出身來支援劉勝,為先孝景皇帝爭取廟號的四人。
就這麼過了不知多久,終還是直不疑沉不住氣,舉起酒爵,便大步走到了袁盎的身前。
“我敬太僕一爵!”
滿是鄭重的道出一語,又自顧自將爵中酒水一飲而盡,再大咧咧抹把布,直不疑便對面前的袁盎深深一拜。
“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太僕是知道的。”
“別說是我了——朝中公卿百官,就沒有太僕不瞭解、不交好,又或是不熟知脾性的。”
“今天發生的事,實在是讓我這個愚笨的人,看不出陛下是什麼意思、是想要做什麼。”
“在朝中為官多年,讓我隱約感覺到今日早朝,我似乎犯下了一些錯誤。”
“如果太僕能指出我犯的錯誤,並消弭我的宗族所可能面臨的災禍,那太僕的恩情,我直不疑,終生都不敢或忘······”
坦然表明自己的意圖,又強行攔著身旁打算為自己斟酒的美婢,先為袁盎斟上酒,再為自己斟上一爵,直不疑便又是一飲而盡。
只是不同於方才,見直不疑飲酒便趕忙仰頭喝酒——這一次,袁盎卻滿是唏噓的看著面前的直不疑,手中酒爵,只久久滯在了半空······
“唉······”
“塞侯,這又是何苦呢······”
塞侯,是直不疑的爵號。
是直不疑以將軍的身份,參與平定吳楚七國之亂,立下武勳,方為自己贏取的徹侯之爵。
照理來說,作為剛獲封不久的新興軍功貴族,如今的直不疑,本該正出於鮮衣怒馬的人生高光時刻;
只是此時此刻,身負塞侯之爵、衛尉之職的直不疑,卻在根本沒有徹侯爵位,僅僅只是太僕的袁盎面前,滿是誠懇的深深一揖······
“塞侯請起,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