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不辜負太祖高皇帝、先太宗孝文皇帝的期許,得保宗廟,更甚是提兵北上,馬踏龍城;”
“執匈奴君長問罪於太廟,以血太祖白登之圍、呂后冒頓書絕悖逆之恥?”
又是毫無徵兆的一番詢問,惹得梁王劉武一陣茫然,又迅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強裝鎮定的繃緊臉、點下頭。
“太子這些年,主平糧價、行錢四銖,賢名雖不至於說是遍天下,卻也得到了關中民的愛戴。”
“雖年齒稍幼,手腕卻愈發老辣、幹練,不到二十的年紀,便已得陛下之姿三分;”
“若加以歷練,假以時日,未必不會是又一個明君、雄主。”
“若是先祖庇佑,甚至是成為比陛下都還要賢明的帝王,也不是沒有可能發生的事······”
嘴上如是說著,雙腿輕夾於馬腹兩側,時不時催促馬匹先前緩行,梁王劉武的目光,卻是一刻都不敢離開天子啟的面龐之上。
——過去這幾年的思考,若說給梁王劉武帶來了怎樣的感悟,那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梁王劉武終於明白:對於天家、對於皇親國戚而言,情,是這天底下最奢侈的東西。
梁王劉武稍幸運些:好歹有個真的寵愛自己的母親,能讓自己感受到親情的溫暖;
還有一個至死不渝的王后,能讓劉武感受到愛情的甜蜜。
但劉武清楚地知道:對於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長——當今天子啟而言,一個‘情’字,是那麼奢侈,又多麼危險的存在······
“陛下雖年歲不小,卻也正值壯年。”
“待陛下真的老去,太子,想來也能扛著宗廟、社稷的重擔了。”
“所以,就算不為了太后、臣弟——不為了這天下蒼生,也請陛下萬萬保重。”
“可千萬不要在臣弟面前,說‘朕百年之後’這樣讓人揪心、哀痛的話了······”
過去幾年的思考,確實讓梁王劉武成長了很多。
至少如今,這位從小就生長在蜜罐裡,有皇帝老爹寵著、太子哥哥讓著,皇后母親愛著的巨嬰,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場面話’。
但這些早就該掌握的技能,梁王劉武,實在是學會的太晚了些;
或者說,天子啟的身體,實在是沒能早點等到梁王劉武懂事的這一天······
“按照祖宗的規矩,太子監國,至少也要太子行過冠禮,加冠成人才行。”
“朕當年,也是在二十六、七的年紀,才被先帝委以監國太子的重任。”
“——甚至即便是如此,朝野內外也是眾說紛紜,逼得朕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而現在,太子還沒行冠禮、還沒成人。”
“但這太子監國一事,卻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就好似沒聽到劉武‘不要再提死不死之類的話了’的提議,自顧自道出這樣一番話,天子啟的目光,終於還是落在了身邊的弟弟身上。
只是這一次,天子啟望向梁王劉武的目光,帶上了前所未有的嚴肅,和從不曾有過的嚴峻。
“太子將來,不可以只做一個‘不比朕差’的君王;”
“甚至不能做一個只比朕賢明一點的君王。”
“——將來的太子,必須要成為一個古今未有的千古明君!”
“而在那之前,朕能為太子做的,也就是趁著還有些力氣,讓太子行監國之責······”
···
“朕還在,還能教太子快點學會些東西;”
“待朕不在了,這天底下,可就沒人能教太子,如何做一個千古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