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摸著鼻子,趿拉著鞋,挪到小榻旁,往上一倒,意猶未盡道:“在夢裡被妖精勾了魂兒,嚇醒了。”
“夫人還在想著昨兒看的妖精呢?”
昨兒常樂回去向十里交代時,胡言亂說是跟懷王齋主去了個神秘道長家,見了一屋子的妖精。還將那些個妖精大致描述了下。當然,說的也不是什麼正常話。
十里半信半疑也沒再盤問。此時聽常樂這麼多,立馬信了些,往手心裡呸了點唾沫,順手就拍在了常樂的腦門上。
腦門上一陣溼熱,常樂這個沒有潔癖的人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將十里的手猛地打掉,驚慌之間從十里懷邊扯出手帕,將腦門兒上的唾沫給擦了去。
“十里,你這人太沒公德心了,怎麼能到處抹口水呢?”
十里沒聽懂她上半句話,只曉得是個罵人的就罷,認真笑回:“夫人,唾沫驅邪的。十里是怕夫人被昨兒的妖精附了身。”
唾沫驅邪這種土法子,也只有常樂的爺爺輩兒會用了。
作為受過科學教育的唯物主義者,常樂向來覺得這些法子,不光迷信還很不衛生,沒公德心!每次光是聽老一輩兒的提,心底裡就是不屑與厭煩。
“以後莫要再弄這些了。”
見常樂如此嫌棄,十里搓了搓手心,眸子暗了下去,嘟囔道:“夫人真是好日子過慣了……”
“什麼?”常樂沒聽清。
“沒什麼。”十里又揚起個笑來,退了兩步,“我去給夫人打盆水來。”
正說著,春暖已經端了洗漱的水進來:“十里姐不必動手,水都來了。”
十里訕笑道:“那我去洗個手。”
瞧著十里倉皇跑了出去,常樂咬了咬嘴唇,意識到剛剛自己說話太過不客氣,不由得悔了幾分。
“夫人,剛十里姐說了嗎?盜竊賊抓住了,就是夫人畫的那一個。”春暖注意到常樂的不高興,便想個法子讓她開心一下。
這果真是個好訊息,常樂消沉的心思瞬間被提上來,喜出望外:“抓住了?”
“是啊。家主真的是神了,明著在晉市當鋪埋伏,其實早就在其他地方安排了人手。那個盜竊賊剛進城西胡家的玲瓏玉行,還沒偷,就被抓住了。衙門裡的人傳出來說,那犯人和夫人畫的可是一模一樣呢!夫人也真是個神人!相信過不了一個早上,全城都要把家主和夫人捧上天呢!”
春暖愈說愈激動。
常樂對於自己的畫技從來沒有質疑過,即便別人把她誇成一朵花,她也只會心安理得地受了,不會興奮到飛上九霄。但張長修的這番動作,可是將她驚住了。
原來之前什麼晉市當鋪有珠寶、都尉部署的事兒流出來,都是張長修故意放的迷魂煙。
可笑,她每次還和懷王齋主討論的那麼起勁兒,結果都只是看到表面。
“太守是個好太守。”常樂由衷地誇了一句,“果然,人也只能做好一面身份。”
是個好太守,卻不是個好夫君。
……
十三郡城,郡大牢。
裡面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守在牢門的兩名獄卒已經聽到麻木。左邊的小眼獄卒看了右邊的塌鼻子獄卒一眼,見他和自己一樣不耐煩也就放心了。
小眼兒獄卒道:“這都一夜了,老爺還沒出來呢。”
塌鼻子獄卒目不斜視:“那個盜竊賊肯定還沒招,聽上一班的兄弟說,這叫聲整夜都沒斷過。”
“這肯定不是個普通的盜竊賊,不然,老爺至於這麼用刑嗎?不過,咱們老爺還真是神。前陣子每天都四處轉著給夫人買珠寶,原來都是打幌子,其實在查盜竊賊的蹤跡!”
“老爺的神威,哪裡是你我能知曉的。那些等著看老爺好戲,整日嘲笑老爺的,這回可都要狠狠摑自己臉了。”
說話間,裡面走出個獄卒兄弟,手裡提著一把烏紅的破布,順手就丟在他們二人的面前。仔細一看,破布上面竟全是血,甚至沒幹透。兩個獄卒的臉色變了變,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這件衣裳就是那個盜竊賊的外衣,明明應該是黑色的,現在竟一點都看不出來,被血浸了個完全。
“牢頭兒說讓你們幫忙把衣裳扔一下。”
小眼兒獄卒皺眉道:“你直接扔了就是,還勞我們兄弟倆沾個手。”
“牢頭在裡面等著呢。啐,那個細作的嘴可真硬,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圈,竟是一個有用的字兒都不招!累了我們兄弟大半宿,現在還睡不了!”
那獄卒罵罵咧咧地又回了牢裡。
小眼兒獄卒眼睛一亮,立刻湊到塌鼻子獄卒跟前兒:“你聽見沒?剛說這個盜竊賊是個細作。我就說,他怎麼可能是個普通的盜竊賊?還是個育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