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上罷,大殿中便只餘司伯言和大長公主二人。
司伯言定定地瞧著大長公主,想到自己當初在無意散步之時,聽到徐嬤嬤和魏總管的交流,那是在沅湘宮著火的當天晚上。
徐嬤嬤質問魏總管,那把火是不是魏總管放的。
魏總管說並不是,說他當時只是關了門,又說這樣也挺好,大家都會以為是自殺。
徐嬤嬤也表示贊同,說沅貴妃一死,二皇子也成不了氣候,讓他將後面的事處理好。
二人的對話就此結束,各自離開了。
司伯言當時便猜出,原來沅貴妃的死並不簡單,這件事既然有徐嬤嬤的摻和,自然能想到背後是誰在主使。那時候的徐嬤嬤便是大長公主身邊的紅人。
從他們的對話中,司伯言多多少少也能判斷出,大長公主這麼做的原因,無非是為了他。
思緒回還,司伯言再瞧大長公主時,發現她依舊貌美,但是眼角額上頸上多少還是堆積了些細紋。大長公主確實是老了。
“今日陛下來此,可是問沅貴妃的事的?”
大長公主慈祥一笑,看著司伯言絲毫不心虛慌亂。
司伯言清淺道:“是也不是。”
大長公主不明所以地瞧著他。
“朕是來感謝姑姑這麼多年的扶持,若不是姑姑,朕也不能安穩地坐在皇位之上。”
“這是本宮該做的,本宮也是司家的人,自然希望這司家的天下是穩穩當當的。”大長公主微微含笑,“陛下也不必如此客氣,陛下能坐穩這個江山,也全靠陛下自己。”
司伯言沉了沉,道:“這麼多年來,朕一直有個問題想問姑姑,卻是不知從何問起。”
大長公主道:“陛下請問。”
“不知姑姑為何要扶持朕?明明朕的天資並不是很聰穎,有其他的人比朕更適合。”
“因為你是嫡長子。”大長公主的臉色嚴肅起來,不由分辯道,“你是嫡長子,你是一出生就被定下的太子。雖然你天資平平,你卻是個努力的。說個難聽的話,就算陛下你是個傻子,本宮也只會扶持你。先祖皇帝有令,皇位乃是嫡長子繼承,怎能壞了這規矩?”
司伯言苦笑,斂了神情道:“若是沅貴妃封后,伯毓便也是嫡子,說他是嫡長子也不為過。”
大長公主忽然笑了笑,瞧著他,眼中藏著幾分殺機。
“正是如此,本宮才對他們多有偏見。先後去世,皇兄再立新後,本來是應該。可他偏生是因著想換太子,為了太子之名更換正當,這才迫不及待地封后。皇兄可不就是想壞祖宗的規矩?既然皇兄糊塗,本宮又勸阻不了,自然是要想別的法子。”
“所以姑姑就……”司伯言順著追問。
大長公主沉了沉,道:“本宮知道沅貴妃不是個有心計之人,她對懷王的教導如何,待陛下如何,本宮都是看在眼裡。”
司伯言有些難過道:“那大長公主為何還要將沅貴妃逼到那種程度?”
“他們母子就算真的無心,但他們的存在確實是有威脅。”大長公主的眉頭皺了皺,“再者,本宮也無意害她。自古,皇后母儀天下,必須身端且賢良。身體若是有缺陷,又如何能坐的了皇后之位?陛下,後宮爭鬥自古便有,本宮的這點手段,根本算不得什麼。”
“是,朕知道。”
司伯言不由得垂頭,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關於後宮爭鬥,他看的清清楚楚,有哪些手段他也都在母后的手上看到過。讓後宮得寵的妃子非傷既死,或者是害得其他妃嬪懷的孩子無法落地,或者讓那些年幼的皇子夭折。
這些,他的母后都做的多了。
也就只有沅貴妃同他的母后交好,司伯毓才能平安地活下來。
大長公主伸手撫了撫司伯言緊緊攥著桌角的手,安慰。
“在後宮,必須心狠的,才能活下去。皇宮就是一個大泥潭,沒有人能出淤泥而不染。當皇后的必須有手段才行。你以為沅貴妃她有多心善,雙手有多幹淨?就算是乾乾淨淨的,那也是全靠你的母后幫襯著,她將那些事都做了罷了。”
司伯言抬眼瞧著大長公主,雙眸清淺。
“朕明白,這些沅貴妃也說過。”
他當年也就是年幼天真,發現母后的那些事情,便覺得母后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
他自小便不怎麼願意跟自己的母后親近,他的父皇也不願意,所以他才會時不時地去沅貴妃宮裡住上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