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笙不明白他何至於此。
直到她站在樹上,看著自己的丈夫以功法掩蓋身影,潛入其中提著四大壺梨花雪走出來的時候,她再也無法從容平靜,嘴角輕微抽搐,忍不住說了句話。
“道門蒙羞。”
“反正這事只有你知道。”
顧濯無所謂說道:“要是被第三個人知道,那才是道門與帝國同蒙羞,不過到那時候也不算蒙羞了吧?”
餘笙不想說話,哪怕事實的確如此。
當某件事同時不願被道門和大秦提起時,那這件事只能是從未真實發生過。
即便最為鼎盛時的禪宗,都不可能做出同時挑釁道門和大秦的決定,更何況還是為了這麼一件小事。
當天夜裡,兩人尋了處崖畔,與清風明月共飲酒。
飲至最後,他們的肩膀偶爾貼近,偶爾輕撞,但到最後還是沒有分開,就此相依至天明時分。
第二天午後出發,顧濯和餘笙決定不再行於山野間,久違地步入一座城池。
南齊太平與積弱皆久,民風早已陰柔,一心只願被妥善安放處置,免去流離苦。
在這樣的平民百姓裡頭,很難生出太過關心家國大事的人,哪怕偶爾跳出來幾個異端在酒樓上高談闊論,終究還是要在無人理會中垂頭喪氣,就此棄了念想。
對那些達官貴人而言,生活在這樣的國度裡,何嘗不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比之百年前還要不堪。”
餘笙走在街上,看著來往行人,確定大秦絕無可能被這樣的國家擊敗。
位處北地的燕國自然不可能如此作態,但想來也無法好上太多,都已經被打斷了脊樑。
至於那些連名字都懶得被大秦朝堂諸公提起的等閒小國,三千玄甲重騎足以橫掃其國都,又何必多加在意?
顧濯猜到她在想些什麼,沒有說話。
如今人間,唯一顛覆大秦統治的可能,不過荒人而已。
在城中吃過午飯後,顧濯和餘笙沒有著急離開,聽了會兒說書先生。
驚堂木落下,隨之而來的是今年夏祭的故事,葉依蘭的風姿被說書人渲染得絕無僅有,直教人為之心折。
不管顧濯還是餘笙都聽得很有興致,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看客們對此卻是興致寥寥,根本不給反應,其中還有人喝了幾聲倒彩,那位說書先生無可奈何,只能再把去年的老故事拎出來,讓聽不膩的人聽他說膩的故事。
“你什麼想法?”
餘笙問道。
顧濯嘆息說道:“有些尷尬。”
餘笙很是感慨,說道:“只是有些嗎?我還以為你會十分羞愧搶小姑娘的風頭。”
是的,那位說書先生的故事不是什麼,就是去年的未央宮之變。
歸來的道主在這個故事中,有著比白皇帝更盛的風頭。
在故事結束前一刻,餘笙牽起顧濯的手,走出酒樓。
“不聽完嗎?”
“有什麼好聽的?”
“也對,聽著總歸是來得奇怪。”
“不,我只是想到你就在我身邊,所以懶得聽而已。”
“……”
“我的意思是,世間哪有你這般白痴?”
“怎麼就白痴了?”
“舍了飛昇,險些喪命,就為了一個生得漂亮的女人,這還不蠢嗎?”
“好像是有那麼一點……”
顧濯的話沒能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