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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南方的夏天向來酷熱,絕大部分地區便如身處銅爐中受火炙烤,就連晚風也帶著抹不去的燥意,才下眉頭,又至心間。
在這煩囂世間裡生活,人們很難不喜歡帶來涼意的水,無論雲夢澤還是東海或南海,夾雜著鹹味的海風總歸是要來得更加清爽吧?
離開白帝山後,顧濯和餘笙坐上馬車開始一路向東,迎著愈發毒辣的陽光或者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聽著沿途的蟬鳴與入夜後的蟋蟀聲……時光漸慢,漸溫柔。
在最初的那些天裡,兩人的話其實也不多,畢竟都是習慣安靜的性情。
不過餘笙有了新的愛好——畫畫。
途中偶遇好風景時,她總是會讓馬車停下來,指使著顧濯如何成為一個合適的畫中人,而這往往就是一個午後甚至更多的時光。
入夜後,顧濯則是入山下河摘來野菜與新鮮的魚兒,無論做什麼都很好吃。
如今的他已經解開三問中的第一問,不再是那個孱弱與普通人無異的絕代魔頭,而是一位在事實上再次步入歸一境的真正意義上的強者。
很可惜的是,他依舊沒能再次聽到過往的那些聲音,好在他總是能在某些時刻感知到它們的存在,比如那頭的山菜生長得更好,有菌菇被埋在這裡,以及……那些總是主動上鉤的魚兒——餘笙現在已經徹底放棄釣魚這項愛好。
這趟旅途的伙食如此美好,與萬物的無聲相助有著離不開的關係。
只有一件事讓顧濯稍感無奈。
當他和餘笙並肩而坐,說著那些或有或無的閒話時,總有那麼幾縷風不願停息,月色也偷偷地透過層雲,灑落在馬車旁。
“還有幾天的路程?”
“後天。”
“這路太難走,明天得要棄了馬車。”
“我也沒想到一百多年過去,還是沒有太多的區別,幾乎一樣的荒蕪。”
“說明當初的我確實花了不少心思挑選。”
餘笙的嗓音清淡如水。
顧濯想了想,換了個話頭,說道:“無憂山真的很不錯,無論是當年能找到我和你,還是滄州城裡的北斗注死劍陣,還有求知。”
餘笙有些好奇,問道:“夏祭誰贏了?”
顧濯心想這未免有些太跳躍。
“當然是葉依蘭。”
他以客觀語氣闡述道:“我親自指點過的人。”
餘笙忽然說道:“求知的確難得可貴。”
顧濯說道:“像他這樣的年輕人的確很少。”
“是啊。”
餘笙仰起頭,望向隱在雲中的月色,似是感慨說道:“而且除了求知,其餘恰好都是姑娘家呢。”
顧濯不說話了。
餘笙起身,往車廂走去,聲音微冷說道:“我要休息了。”
顧濯心想這是第幾天了?
白帝山上重逢以來,兩人至今還是沒能同床共枕。
他對此雖無太多執念,但也難免有些怨念,以及想念。
顧濯是這樣想的。
坐在馬車裡,與他僅有一塊木板之隔的餘笙,也是這麼想的。
……
……
步入南齊的地界後,顧濯和餘笙棄了馬車,心血來潮地繞路去了一趟琅琊山。
秀湖真人死得太過乾淨,無論生前還是身後名都沒有和天命教扯上關係,那些曾經請他指點過迷津的達官貴人們自然不需要避諱,甚至還讓他留在琅琊山上的事物被儲存得極好。
顧濯得知此事,再是高興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