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人們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看著她好似在瞬息之間消瘦下去的面容,想著她不久前風華絕代的明豔顏容,想著她不久前其實高高在上的事實,漸漸不敢相信此刻這虛弱到連妝容都無法掩飾的人……居然是皇后娘娘,又哪裡能從她的決定中感受到體面二字的存在?
那些目光漸生憐憫,漸生同情,讓皇后的身體再次變得僵硬起來。
她無由來地多出許多怒火,覺得這些憐憫和同情著實可笑,想要寒聲訓斥這些愚蠢的白痴。
然而她最終什麼都沒做,只是閉上雙眼片刻,沉默地接受所有這些,離開。
在離開途中,與顧濯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突然問道:“被迫親手沾惹這些凡塵俗事,難道你就沒有哪怕一絲厭惡和無聊的感覺嗎?”
顧濯對她的態度從來是無所謂,想了想,說道:“還好。”
皇后娘娘沉默片刻後,忽而笑出聲來,自嘲說道:“真有意思。”
說完這句話後,她在眾人的目光中遠去。
人們知道,冷宮或許就是她往後餘生的歸宿所在。
只不過沒有人明白,為何皇后最後要說出那麼四個字,其中意思到底何如。
就連顧濯也沒全聽懂。
……
……
夏祭如常進行,葉依蘭的名字被高聲唱出。
人們在短暫的沉寂過後,開始給予掌聲。
掌聲稀疏,不似雷鳴,分明還沉浸在魔主帶來的複雜情緒中。
葉依蘭非但沒有感到失望與失落,眼神更是明亮至極。
她高仰著頭,凝視著顧濯於千萬目光裡身影化虛,如渺滄海於一粟,倏不可見。
飄飄然仿若登仙而去。
葉依蘭握住藏在衣袖的拳頭,胸中驟生滿襟豪情,無比驕傲以及懺悔地想著:自己居然不相信師兄會站出來,而是指望獲得外人的認可,這到底是何等程度的愚蠢啊?
小姑娘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抬手挽起臉龐兩側的髮絲,讓陽光再無遮擋地灑落在青春無敵的顏容上,就像是芙蓉花遭逢雨洗後那般璀璨新生。
她頭也不回,對身後同輩中人與城門樓上的長輩,縱聲喊道:“今次夏祭頭名將會是我,是長洲書院的囊中物,就像四年前那樣!”
於是。
夏祭正式開始。
……
……
離開只在瞬息間,顧濯沒能聽到那句話,然而他從未懷疑過葉依蘭。
那年春天,小姑娘曾經被他指點過修行路,便沒有不如人的道理。
除非葉依蘭的對手是餘笙這般人。
可是這世間哪有那麼多重走舊時路的老人?
今年夏祭的結局早已註定。
當顧濯的意識回到白帝山之時,晨光已經完全升起。
那片湖泊倒映著盛夏的朝陽,為山風所碎的水面,遠望彷彿數萬片金葉子,醉人心神。
畫面如昨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