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相翟山輕輕一躬身,笑著道:“見過老夫人。”
老嫗似乎眼神不太好,不過,聽力還湊合。單從這熟悉的嗓音來聽,她不用看清來人,也知道這人正是翟山。
她一抬手,示意道:“不必多禮了,翟相。”
木相翟山,這是當年東林乃至整個天下對他的尊稱。不過眼前這個老人習慣了叫他翟相,翟山對這怪異的稱呼只覺得親近,也不見怪。
只是,如今江家群龍無首,青帝不在,翟相又能存續多久呢?
老夫人不再講話,就這樣靜靜地聽著。
“果真如凌煙閣所言,天外有物降臨我東林。不過,我和那人對峙了一天一夜,並沒有結果。我仔細端詳比較過,那人並不是韞哥。最後,天機閣也來了人……”
老夫人抬起頭,額頭間的皺紋疊在一處,似老樹的褶皺,怎麼也散不開。
事實上,不僅翟山對天機閣沒什麼好感,就連這位老嫗對天機閣也沒好感。聽到天機閣那三個字,她言語淡然,趕忙道:“好了,老身知道了。這件事翟相辛苦了。”
“談不上辛苦,只是韞哥不在,江家……”
“不提那人了,他自己若是要躲起來,我們還需要去找他嗎?”老夫人賭氣道,“料想那個逆子也沒臉回來。不說他了。小煙兒可有什麼好玩的事傳回來?”
翟山也知道不能在韞哥一事上多言語,而老夫人近年來脾氣越發古怪,提到小煙兒的事,才能露出笑臉。
翟山笑著道:“小煙兒近來傳信,說她碰到了一個好玩的劍客。末了還特意囑咐我,天氣轉涼,要老夫人多注意身體。隨信封而來,還有一瓶上好的丹藥,待會我就讓人給老夫人送去。”
老夫人喜笑顏開,不斷讚歎道:“還是小煙兒有良心。不愧是我一手帶大的。這人哪,就得知恩圖報,才能走得長遠不是。”
片刻功夫,翟山不願打攪老人雅興,低頭就要告退離開,不料老夫人突然開口道:“翟相,那衛虎衛豹的事,你打算瞞著我老太婆到什麼時候?”
面對這一質問,翟山的頭更低了。
老夫人年紀已經古稀,說起話來,更是直截了當。
“若是我不問起,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訴我這個老太婆了?那衛虎和衛豹是我遠方侄子不假,可江家不是他衛家,容不得他們在此指手畫腳。”
眼見老夫人怒氣上湧,翟相怕她急火攻心,連忙安慰道:“老夫人息怒。翟山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衛虎衛豹為江家也確實立下過汗馬功勞,這麼多年來,也一直算得上兢兢業業。如今,不過是要一城之地,在我看來也不算過分。”
“所以,你就將你名下最為富庶的東梧城分給了他們?”老夫人反問道。
“若不是東梧城,那二人也不會善罷甘休。所以,翟山只能如此。請老夫人見諒。”
“好好好。真不愧是我東林木相。衛虎衛豹,真不愧是我的好侄子。好好好。”老夫人將手中柺杖狠狠地點在地面之上。
翟山知曉老夫人是動了肝火,趕忙安慰道:“如今,江家不能內亂,一旦亂了,不僅三城有失,更是連江府都難保。老夫人,請你以大局為重,三思而行呀。”
“以大局為重,以大局為重……”老夫人起身,手持龍頭柺杖,步履蹣跚,最後只留下一聲嘆息。“哎,木相大人,這些年苦了你了。”
翟山沒有嘆氣,而是沉重地走出大堂。
青帝不在,木相又能有何作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