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城,那可是沐家的地盤。莫非這小子與沐家有恩怨?魯老頭在心裡頭琢磨著。
可是,這在徐庸錚看來,魯老頭在權衡利弊而展現的遲疑。
徐庸錚又說道:“放心吧,這一千兩銀子可買不了你這老東西的性命。再說,我若真要殺你,不會這麼麻煩。”
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這點道理,魯老頭年輕遊歷江湖時可是深有體會的。要不然,他後來也不會選擇加入清流劍山,當上客卿。原因很簡單,客卿的奉銀還是很可觀的。而如今,他回不去清流劍山,失了客卿身份。年歲已老,更是落了殘疾的他,難道還要過著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日子嗎?還要過那幾乎乞討的日子?不,他的身體在拒絕,他的心更是在反抗。
終於,魯老頭一番沉默之後,狠狠點了點頭說道:“好,我答應你。”
“我就當是去東林養老吧。”魯老頭又補充道。
這後面的話明明是該放在心頭的,當作心裡寬慰的。此刻魯老頭說出來,反倒有幾分喜感。兩人都知道,這千兩白銀,又怎麼會是請魯老頭去頤養天年這麼簡單。
魯老頭心思透亮,打算活出前半生所未有過的豁達。
徐庸錚也笑了,笑得更加暢快。
“那就請前輩好好活著,慢慢享受。”
徐庸錚真的就這樣放走了那個叫魯想書的老劍客。也不知道是徐庸錚發了善心,還是欣賞魯老劍客的看淡生死的心態而多給了他一個機會。徐庸錚手中所殺的生命不下於數十天,這個數字勢必會更多。若是他給予每個人一個這樣的機會,那麼徐庸錚註定死無葬身之地。
說起來,那老劍客已經算不上劍客了,右手手臂已斷,這樣極可能註定無法再用劍。真若要他從頭再來,似個嬰兒學步一樣左手提劍,對於這樣一個一心求退的老劍客來說,太難太難。右手劍都不能練出什麼名堂,換作左手又能如何呢?
所以,當那魯老頭再度問起,能否可以取走他的佩劍之時,徐庸錚平靜地點頭,示意他隨便。魯老頭一把撿起自己的斷臂,發現原來自己這隻右手竟是如此的枯槁無力。他左手就這樣舉著手臂,彷彿拿起了又一柄劍一般。
看到這,魯老頭將手臂舉高到頭頂,望著樹林縫隙下的點點夜空,仰天長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笑聲持續了許久,迴盪在寂靜的森林裡,綿延起伏。魯老頭笑到了最後,終於才有幾分灑脫之感。而在徐庸錚耳朵裡,聽到的更多是不甘,苦悶,還有嘲笑。的確,一個劍客極盡一生的劍道就此斷了念想,確實太過殘忍了。
魯老頭背對著徐庸錚,行為頗為怪異,放進鼻子旁邊聞了聞,問道:“這手,你要不要留下來,做個紀念也好?實在不行,其他的用途也可以的。”
徐庸錚說道:“不必了,我還沒有這般的貪婪無度。”
“其實,它的味道還不錯。不過,英勇如你,也是沒有嘗過的吧。”魯老頭的長髮披散,這說出來的話語也有些神經質。
等到徐庸錚反應過來,才發現魯老頭早就拿著那條斷臂,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
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管他呢。徐庸錚摒棄雜念,就開始做今晚的正事了。
採長劍譜,封面草書四個大字,並不如何吸引了。可是封面左下角的全本二字卻是不簡單。徐庸錚看到這書名,不由得又是笑了笑,得來全不費工夫。
徐庸錚不知道的,其實這般貴重的物品豈是尋常人物可覬覦的?縱然是劍山未來之主的陳陸也不會輕易送人的。那小妾只因得了陳陽道的寵愛之至,拿到了寶庫鑰匙。
而當老實憨厚的魯老劍客幫了她的大忙之後,那小妾也不笨,她既然可以壓倒陳陽道的二三房之妾室,又可以勾搭上未來劍山之主的陳陸,又怎會糊塗。所以她送給魯老頭這本他不敢修煉的劍譜,分明是存了警告的成分。此事見不得光的警告,就像這秘籍一樣。那為何魯老頭不敢修煉呢?道理很簡單,劍客用劍,誰能保證生死關頭或者與人交手之時,不用出決勝的妙招呢?而魯老頭一旦漏了餡,使了出來那劍譜之招,那麼他面對的只有陳陸的質疑。最後無論魯老頭如何狡辯一心想殺人滅口的陳陸只會將魯老頭掃地出門。結局毫無疑問會演變成魯老頭慘死暴斃於野外。
所以,魯老頭只有選擇守護著這寶藏,只能看,不敢享用,似一個十足的守財奴一樣,心中飽受折磨。可是徐庸錚卻不一樣,一來他不是清流劍山中人,得到如此秘籍,說不定可以為他指明前路,就顧不得那麼多。倘若清流劍山找來,他大不了用言語或許手中劍來解決。再者,他握著清流劍山的兩個秘密,哪天真要惹急了他,跑上劍山去發瘋,也是完全的優勢。
想著,他就藉著篝火,翻閱了起來。
魯老頭離開的方向和劉承鈞離開的方向已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劉承鈞左肩右肩分別中了徐庸錚的一劍,而且劍深入骨,所以他不敢在此多做停留,以免夜長夢多。
藉著月色,劉承鈞忍著疼痛,在一片漆黑的林間趕路,目標是金意樓。他的呼吸不知從何時起,越來越沉重,隨之而來,他感覺手臂也變得重了些,彷彿兩柄重錘吊在肩膀之上。
所以,他那柄心愛的承鈞劍被他勉強用雙手抱在胸前,就像餓了數天的婦女無力地抱著自己的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