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回信,沒有多大的心理落差,也沒有多大的心情起伏,他撫了撫馬車內的壁畫,壁畫上畫著一個女子,姿色沒有如何傾國傾城,兩個淡淡的酒窩頗為顯眼。
這是他親手所畫,他尤為珍惜,不知是珍惜畫中人,還是珍惜這段莫須有的感情。
我何時才能尋到你,莫非只能再錯過?
“不去南嶺了,省得那小子仗著你的槍胡來。轉頭去西漠,我要去見那佛一面。”
“倘若佛祖能助我了卻心願,便是在中州為你們建三千佛廟立百萬佛像,我也在所不惜。”
建三千佛廟,立百萬佛像,這是怎樣的一份功德和魄力?又是怎樣的一份能力?
衛靖邊從來沒有進入過馬車內,也不知道馬車內有什麼。但是那副畫,他是知曉一二的。自從那日他被公子出手折服後,從此就對公子沒有任何懷疑,徹底臣服拜倒,彷彿將白衣少年變成信仰一樣,銘刻進心裡,衛靖邊此生願以生命相隨。因為,日後亂世一臨,何愁公子不能君臨天下呢?衛靖邊深信這一天早晚會到來,而他也會跟著公子等到那天,用上他的槍去揚名立萬,開疆拓土。
仁者樂山,智者好水。人們總是會選擇依山伴水處作為居住的處所。一來嘛,運氣稍好些,可以自己命名高山,以求名號傳揚。二來嘛,依山伴水總是於生活多有便利,踏青郊遊垂釣玩樂之,暢快心情。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而此處居所名曰仁琴軒。它可沒有多麼金碧輝煌,規模龐大的宮殿,卻常年有仙鶴棲息在此地。山雖然不在多高之處,較之山下的溫度更低,梅花凌寒盛開。宮殿前溫泉環繞,殿後梅花綻開鶴聲縈繞。任誰都會說這是一處人間仙境。
一位男子頭戴梅花玉釵,身上的衣裳也是極為不尋常的淡粉色。莫說穿在其他男人身上,就是罩在其他男子身上,也會顯得十分不倫不類。可是,在他身上,這淡粉彷彿就成了上天與他的恩賜,雍容華貴,氣質不凡。
他身前的木桌上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張木琴,凡是稍微懂琴的行家都會對此不多看一眼,若是其中樂道大家在此,更是不屑一顧,恐怕還會說一句,有辱斯文,因為這琴上僅有琴絃兩根,五音不全也。可是就在男子那雙纖纖玉手的擺弄之下,一旁的仙鶴隨他的節奏起起落落,或低聲嘶鳴,或引吭高歌,顯得極為的快活灑脫。
常言道,梅妻鶴子,以梅為妻,以鶴為子。他如今有鶴子相伴,獨獨不能以梅花為妻,這就是粉衣男子的遺憾。
“明月那丫頭這次出去多久了?”粉衣男子停下琴聲,端起旁邊女子剛剛泡好遞來的濃茶,茶香依舊沁人心脾,茶的溫度也是分毫不差。他雙手的感知極為敏銳,其溫潤如玉,否則是斷斷撫不好那琴的。他的嗓音如四月中山谷的清風,不僅清爽,還總能給人以溫暖,這不代表他的聲音沒有力量。因為清風的力量,經常可以穿透山谷十里之後,仍可使人感知它的存在。
“明月小姐上次偷偷摸摸的回來了一次,剛好主人您有事出門去了,她又覺得太過無聊,選擇下山自己玩去了。”一旁的白衣女子名為白露。取自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她的骨子裡透出的冷漠,或許只有在眼前這個天下人不敢多提及的男子面前,才會表現出如陽光蒸融的溫暖。
“你這泡茶的手藝不錯。還是一如既往的苦。”粉衣男子稱讚道。
白露見到粉衣男子對這事沒有再講,聰明如她也選擇不談論,而是繼續討論新的泡茶的話題。
“其實這茶是明月小姐告訴我的。”白露小心說道,這話題卻又迴轉到明月小姐的身上。
他愛喝濃茶苦茶,這點本不是秘密。可是其中原因,沒多少人敢提起,想不到那個丫頭還記得。
“其實,明月小姐絕對算不上不明事理,她只是有時候淘氣過頭罷了。”白露一聽見效,立刻接著說道。
“她還算不上不明事理,可也差不了多少。不枉江湖人用心良苦的送她一個小魔女的外號。若非還有我這個身份壓著,恐怕不是她翻可這江湖個底朝天,就是早被人挫骨揚灰了。”粉衣男子話語明明是有些許慍怒的,生氣的,可是表情依舊輕描淡寫,彷彿看淡了一切。
“明月小姐心裡對您是有感情的,只不過她不善於表達出來。”
“有些事我比你知曉得更多,你也不必多替她辯解了。”粉衣男子擺了擺手,白露就無法再說下去了。
“或許還因為她小孩子脾氣,放不下吧。”白露最後只能輕輕說著。
“放不下……”粉衣男子低聲道。當年那事,他自己又可曾放下了?
“莫非是因為她姐姐?”粉衣男子又捏了捏茶杯,輕啄了一口,許久之後說道。
場面一下子變得安靜了,沒有哪個女子敢來接話,白露也不敢。粉衣男子的目光開始有些遊離起來,神情也開始變得有些恍惚。
不過片刻過後,粉衣男子卻是恢復正常,他再度悠悠說道:“想來,多虧了這些年有那個銅臭味十足的樓子明裡暗裡幫襯著,明月不會這麼好過,我也不會落得這般悠閒。生意人大多十分重利輕義,他能做到不挾我以恩,我這人,沒什麼本事,還不至於無以為報。”
白露可沒說話,粉衣男子敢說那樓子銅臭味十足,她可是不敢,她們這些侍女可都是從那樓子裡出來的。換言之,她們全部都是被送給粉衣男子做侍女的。若這樣的人都是沒本事,天下人就都是廢物不成?
“那樓子最近可有什麼軼聞傳來?”粉衣男颳了刮茶杯蓋,嘴角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