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九年,元大都太平府邸。
太平年少時曾經受業於趙孟頫,又拜雲中呂弼為師,自襲父職起,因政績卓著屢被升遷,脫脫初任丞相時,就因為極力贊同修撰遼、金、宋三史,被任命為總裁官。其原名賀惟一,因功在至正七年被賜姓蒙古氏後才改名太平。
自脫脫去年被封為太傅,朝中形勢已經大變。別兒怯不花已被貶謫至渤海縣,至正帝升左丞相朵兒只為右丞相,拜太平為左丞相,韓嘉納為御史大夫。
“聖上覆用脫脫是早晚的事,你我身為別兒怯不花異性兄弟,之前對脫脫族人沒少打壓,現在還得早做打算,先發制人。”說話的人正是韓嘉納,雖被皇帝升為御史大夫,但心中卻惴惴不安。
起初,別兒怯不花曾與太平、韓嘉納、禿滿迭兒等十人結為兄弟,來往甚密,於朝堂上抱作一團,聲勢浩大。如今脫脫回京,別兒怯不花被貶,他們自然忐忑不已。
太平雖然曾與別兒怯不花結為異性兄弟,但對他後來所為卻頗為不恥,抬起頭看了焦慮的韓嘉納一眼。
喝了口茶,緩緩道:“別兒怯不花為了保住相位,做了太多的荒唐事,有此結果也不必意外。幾年前脫脫便因病辭相,走之前推薦了阿魯圖出任右丞相,別兒怯不花才有機會升任左丞相。可他仍不滿足,想聯合阿魯圖加害脫脫,阿魯圖不願,便被他陷害彈劾,致其主動辭去相位,他這才坐穩了中書右丞相的位置。”
“唉,誰能想到脫脫竟然還真的能活著回來?”韓嘉納愁眉不展。
太平抬了抬了眼,懶散道:“慌什麼,脫脫回來又不見得是什麼壞事。”
“你的意思是……”
“你也不想想,聖上為什麼重用脫脫?”
“脫脫大義滅親,幫聖上扳倒伯顏,朝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太平哼了一聲,呵斥道:“你這官真是做傻了,對聖上忠心的人多了,哪差他一個?你想想,自從脫脫離京後,天災動亂何時少過?聖上勵精圖治,卻收效甚微,若再這樣下去,等百姓都反了,我們也不用在這裡議論朝政了。”
韓嘉納嘆了口氣,“我不也是太著急了嗎!”
“急有什麼用?脫脫是聰明人,他現在正值用人之際,應該會拉攏你我,更何況他如果大動干戈,聖上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韓嘉納點頭贊同。
“現在重要的是聖上身邊的那個哈麻,要不是他每次幫著脫脫說盡好話,脫脫早被別兒怯不花害死了。我們之前與別兒怯不花站在一起,曾多次羞辱哈麻,他早就對我們心懷怨恨,若他在脫脫面前極力誹謗你我,我們就真要頭疼了。”
“這個人確實不好對付,他侍奉了聖上這麼多年,想要動他可不容易。”
太平冷笑道:“你我二人已經不比從前,現在你可是御史大夫,他一個禮部尚書你還愁無計可施?他雖然是聖上寵臣,可伴君如伴虎,離皇帝越近,可就越容易觸及逆鱗。”
見太平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韓嘉納才鬆了口氣,“你就不要賣關子了,有什麼好主意快點說出來!”
“除了收受賄賂等小罪數不勝數以外,在皇上御帳之後設立賬房可是君臣不分的大罪。而且據我所知,寧徽寺一向是由哈麻掌管的吧?暢通無阻地出入脫忽思皇后的宮闈,二人關係怎會一般……”
韓嘉納眼睛一亮,脫忽思皇后可是明宗生前的妃嬪,此事若能坐實,就算皇帝有心幫哈麻脫罪,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事不宜遲,可以立刻去辦!”
“放心,我早有安排。”太平說完拍了拍手,“進來吧。”
一宮女走了進來,見到太平和韓嘉納後跪在地上戰戰兢兢。
太平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宮女,面無表情地道:“說說吧,你是什麼身份。”
“奴婢叫蘭心,是脫忽思皇后的貼身婢女。”
韓嘉納試探道:“哈麻是否常常出入圖胡思皇后的宮闈?”
蘭心一聽哈麻的名字,心裡咯噔一下,知道這是涉及到朝堂的大事,趕緊跪下磕頭,“兩位大人,這些事蘭心可不敢亂說,大人們就別為難奴婢了。”
太平早有準備,恫嚇道:“我已差人打探過了,你的家人就住在大都附近。你若是乖乖聽話,幫我辦好了這事,少不了你的好處,你要是不配合,那我就……”
面對太平的威脅,蘭心趕忙答應,“大人儘管吩咐,蘭心照辦就是,還請放了我的家人。”
太平二人對視一笑,韓嘉納道:“你放心,只要你肯配合,虧待不了你。我二人明日就會上奏章彈劾哈麻,屆時你只需這般……”
二人交待了蘭心一套說辭,才放其回宮。
回宮路上蘭心忐忑不已,太平和韓嘉納讓自己在皇帝面前檢舉哈麻與脫忽思有染,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若是配合太平等人行事,自己便成了背信棄主之人,以後在宮中便再也沒臉見人;若是不配合,家人便要因為自己而遭難。蘭心猶豫不決,回宮之後心神不寧。
正在梳妝的脫忽思剛想叫蘭心遞給自己髮簪,卻發現她又在怔怔出神,疑惑道:“蘭心,今日是怎麼了?出了一趟宮回來便魂不守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