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神交已久,今日聚在多雲山莊更是惺惺相惜,免不了大擺筵席,觥籌交錯之後很晚才散去,徐壽輝和倪文俊早已將客房等處安置妥當,各自回去休息。
鄒普勝與師父久未見面,待其他人散去後,來到彭瑩玉房間,敲了敲門,“師父。”
“進來吧。”
鄒普勝掩好房門,便到彭瑩玉身前含淚拜倒,“師父,袁州一別,我還以為再也沒機會見到您老人家了。”
彭瑩玉也是唏噓不已,“那時我料到大難將至,卻無力迴天,不得已才讓你們幾個徒弟迴歸故里。”
“徒兒回來之後才知師父當日苦心,您都是為了我們著想。”
彭瑩玉扶徒弟起來,“這麼長的時間,害得你隱姓埋名,只能做個鐵匠,苦了你了。”
“本來的確想著就這樣安度餘生,沒想到在麻城結交了徐大哥,他胸懷大志,卻孤掌難鳴。那一日我酒醉後便忍不住提起了您的經天緯地之才,殊不知原來他對您仰慕已久,正趕上您給我來信,我就想把您引薦給徐大哥。”
“罷了罷了,此次既然已經決定助他成事,我便會不遺餘力,你大可放心。”
夜色混著燭光將彭瑩玉龐大身軀拉成一道羸弱身影,就是真的完成了大業,那袁州城裡遇害的上萬教眾還能活過來嗎?可若放棄,他們便連死去的意義都沒有了。
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又低頭看看身上殘破的僧衣,彭瑩玉笑了起來,這無盡的罪孽,就都加在我一人身上吧,若能拯救這水深火熱之中的萬千黎民,即便我墮阿鼻地獄萬劫不復又能如何?
…………
與自小奔波各地的劉玥兒不同,道衍是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劉玥兒也將愁心事暫放一邊,二人一路上體會風土人情,本來一個月的路程居然走了兩個多月才到。
道衍一番磨礪之後,稚嫩面龐也漸生稜角,又因其飽讀詩書,所以看上去成熟穩重,絲毫不像只有十四歲年紀的少年。
二人朝夕相處,情意與日俱增。此時到了山腳下,劉玥兒越想越是糾結,既擔心壞了道衍前途,又捨不得道衍離開,猶豫再三,還是拉住了道衍。
“這次與以往不同,之前都是你救我、助我,可這次是謀反的大罪,你若參與進來,可真就成了元廷眼中的邪教妖人。先不說你會因此無法參與科舉出仕,怕是連自身性命都要日夜擔憂,更何況明教起事並不一定成功,我不想讓你因為我而自毀前程。”
眼前佳人亭亭玉立,美目之中滿是柔情,當真是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月之菊。
道衍握住劉玥兒的纖手安慰道:“你不要多想,這是我心甘情願的。這一路走來,到處都是蒙古貴族當權,漢人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明教也好,白蓮教也罷,這些民間組織雖然魚龍混珠,但都對百姓親近友善,這點我是非常贊同的。更何況我哪裡能讓你隻身涉險,就算做這些是錯的,我也要陪著你,保護你,我可是發過重誓的。”
得到道衍肯定的回答,劉玥兒才放下心來。嫣然一笑後,拍開道衍雙手,取出紅紗戴上,芳容麗質頓時更顯神秘妖嬈。
“自那夜竹林相見,你戴著面紗的樣子就在我腦中揮之不去。剛去妙智庵的時候,佛法經書哪裡看得懂?除了想念家人,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坐在山後看那漫山遍野的紅花。”
此刻的劉玥兒正穿了一身紅裙,與當晚非常相似,勾起了道衍回憶。
劉玥兒聽後盈盈一笑,“那些紅花有我美嗎?”
道衍定睛望著劉玥兒,輕聲慢語,“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我那時不過是睹物思人罷了,群芳再美又如何能與你爭?”
劉玥兒輕啐一聲,心裡卻是無比高興,“你這小沙彌真是不知羞恥,詩書讀到肚子裡也都往壞地方用了。”
道衍微笑不語,二人又走了盞茶功夫,便到了多雲山莊。
“玥兒,前面應該就是多雲山莊了。”
李喜喜已經返回潁州,劉福通自然已經知曉了江南的局勢,所以前些日子特意傳信讓女兒一定以安全為重,聯合南方白蓮教徒一事盡力而為便可。
彭瑩玉等人的情況杜遵道在信裡也詳細講過,劉玥兒與道衍早就熟記於心。
“也不知道這些人對我們究竟是何態度。”
“既然他們也極力邀請你前來,想必態度不會太壞,照我們之前商議,見機行事便可。”
“嗯,也只能如此了。”
半晌,二人到達莊門請人通稟,不多時彭瑩玉等人便出來迎接。
倪文俊見劉玥兒和道衍如此年輕,嗤笑道:“這明教莫不是沒人了,怎麼派了兩個娃娃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