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心走著看著,這葬劍山,並無一草半木,盡是大小岩石、石碑,更多的,卻是刀劍法器,或是插著,或是擺著,地上,岩石之上,比比皆是。
只是那些刀劍法器,多數蒙著厚塵,少見顏色豪光,也分不出是金是鐵,張明心更是見了一塊長布,掛在一塊尖尖岩石一角,灰灰白白,偶然飄動,內又見一絲鮮豔紅色。
這不是一拿便可取下嗎?張明心想著,腳卻未停。
張明心腳步終是停下了,喘著氣,從懷中,摸出了那柱彎曲的香。
此處,便是六師兄說的,要點香之處,醉宗先輩葬劍之地。
山上邊緣,遠處可見山林雲海,一處平平之地,幾丈之地,卻插著長短大小各異的三十五把劍,把把形狀怪異,蒙著厚厚塵土。
張明心站著,心中卻是怪怪異樣,一眼一眼看過三十五把劍,把把看得清楚,心中不知為何,奇怪地升起一種敬仰之情。
那最大的劍,比張明心身形還高那寬;那最小的劍,比張明心懷中黑劍還短;亦有似月般彎彎,一指大小的彎劍,並無劍柄。
這些劍,好奇怪。張明心想著,點上香,四處看看,便是笑了,那地上一處,一簇早燃盡的香頭,旁還有數個酒罐,磕著風字,便是風不尋裝酒的常用酒罐,張明心執香拜了一拜,將香插下,想到了風不尋,便摸了摸其中一個風不尋的酒罐,竟是滿的,欣喜著抱起。
剛要開罐喝上幾口,這罐中水漿,填得腹中飢餓,更是能醒神治傷,張明心此時急需。
忽而,張明心停下,看著三十餘把怪劍,放在罐子,又想想,屈膝跪下,向著三十餘劍,嗑了響頭,頭久久不抬。
“既是醉宗先輩,師父、師兄日日拜祭,便是我之先輩,弟子張明心給你們磕頭。”
頭抬起,又嗑下,再說:“弟子爬上山來,酒喝光了,沒了力氣,身上又傷,幾是動不了了。本不該喝拿先輩的酒,只是弟子還要去求劍,便是,便是得罪先輩了。”
頭再抬,再連連嗑著:“下次再來,弟子一定多帶幾罐酒給先輩,還給先輩。”
張明心於三清殿時,曾被明月說教,非師不白,非所負之人不拜,今日見著三十餘劍,既是先輩,或是師父的師父,便是師祖,也是自己之師。拿了風不尋敬給師祖的酒,便是負了人。
兩者相合,這跪拜是必要之情,於是張明心便是跪下拜了。
只是,張明心拜著之時,頭向著下,未見那三十餘劍之異常。
張明心頭每一次嗑下,便有劍,身上一震,然後抖動,劍上厚塵散落,竟露出劍之原色,且一劍動時,另有數劍震得更大,抖得更快。
張明心抬頭時,劍早停下,再磕之時,又是其他幾劍反覆。
三磕之下,有過半數怪劍皆已震過,陽光照來,那些劍劍身之上,同時豪光閃閃,卻是耀眼。
張明心再抬頭站起之時,見著劍之異樣,咦了一聲,驚訝地看著眾劍,長大了嘴:“你們怎地像是變了樣?可是……可是不願把酒予我麼?”
抓頭想了想,張明心開了酒罐,走入劍冢之內,將酒一點一點灑在每一把劍上,酒流劍上,劍似是受力一搖,更是光亮。
把酒灑完三十餘劍,張明心搖搖罐子,只餘少量,便躬身向眾劍說道:“先輩師祖,這酒先敬了你們,剩下一點,我,我喝了,來日,多還幾罐。”
張明心仰頭將罐中水漿喝完,水漿順著喉嚨流入肺腑,藥力發揮,身體力氣快速恢復,身上傷口,本就擦了流月弟子的秘藥,又喝了酒,竟是癒合得極快,痛疼也少了極多。
放下酒罐,張明心又是臉紅躬身:“弟子,弟子得罪了。今日我一定要求得劍回,讓師父、師兄歡喜,師兄才會留下。”
虔誠地放好罐子,張明心看看香好好燒著,這香不怕水不懼風,甚是神奇。張明心轉身,尋了一處,便是走去。
張明心身後,眾劍輪著似的,數劍一波,一陣震動。
另外數劍再震,卻似壓了先前震動之劍,令其停下。
數息之間,忽而三十餘劍,半數直直震動不止,連那地上之土,也似被震得鬆動。
忽而,那柄巨劍,本一直未動,忽而有力一震,一聲沉沉劍吟,眾劍皆停,一切靜下。
張明心聽著後方有聲,轉頭看看,未見異樣,抓著頭呆呆說道:“這求劍,雖說是很多法子,但這山頗大,在哪處求,卻也沒說……”
那些劍上,塵土不知何來,慢慢,又覆上把把劍身,風吹過,似有劍輕搖,心若不敢。
只是塵土,還是覆了劍身,那些劍,又似插了百年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