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一場驚險絕倫的惡戰,虧得張敘豐機關算盡,白離堯才在千鈞一髮之際求得一線生機。待到率師回營,卻見操勞過度的張敘豐臥病在床奄奄一息,已近不惑的白離堯居然像個孩子一樣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直呼“老張!老張!豬娘養的老張別死啊!”
而一旁那個已從少年長成青年,卻仍舊笑得的玩世不恭的像個傻子的煎熬男子,喊道:“白小狗,你喊什麼呢。你忘了你老子我是幹什麼的了,你們想死,都得先問問老子。老子不死,你們一個都別想死。”
張白二人,對少年的話,總是記得清楚。那個惹人喜愛的頑劣少年,就靠著這些不正經的混話,騙得一群赤膽忠心的人中俊傑,為他出生入死。
可如今,他說卻他要死了。
這個少年啊,連死,都要死出一番俏皮。可那些總是寵溺的配合他玩笑的忠臣良將,亦或可稱之為長輩的人,這一次,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帝業大成,武將喜歡威風,文臣卻知功高易震主,張敘豐這些年過得十分低調。
低調到,回家多要搭乘白離堯的馬車。
“皇上這天下,大半是靠這一身醫術打下來的,怎會困於頑疾?”白離堯與張敘豐相對而坐,馬車搖搖晃晃,他卻穩如泰山。
“常語有言,醫者治人,不能自醫,吾皇坎坷,痛失愛侶,十年之間,茶飯不思。倘若旁人,早隨仙鶴,乘風西去。幸得天佑,藝授聖君,一身修為,已列地仙,熬得些年。”
“唉……雖然不知道你說些什麼,但是……唉……”
二人之間,牛頭不對馬嘴,雞同鴨講一路,送別張敘豐,終於回到將軍府前。
馬車剛停,白離堯雷厲風行下車,卻見南宮與一名青年站在門口談笑風生,擋著家丁進出,來往人流只好繞行小門。
“南宮!”白離堯喊道。
南宮行事雖有些乖張,但對這位養父卻格外崇敬,施禮道:“父親。”
白離堯點點頭,舉步上前,南宮已經側身退開。可另一位年輕人卻依舊矗立擋在門前,似有所思,不動於衷。
“怎麼,迦樓戰神要單槍匹馬闖我大周將軍府?”白離堯看也不看他一眼,也未對他此時出現在此地感到任何意外。
來人正是失蹤兩個多月的迦樓戰神傅雨,沒人會想到,他離開戰神殿,卻是為了來找他戰場上唯一的敗績。
傅雨要隱匿蹤跡,自然無人可知,可既然露了面,遍佈眼線的京城,怎會不知他的行蹤。
傅雨溫言道:“不會。”
“不是不敢,更不是不能,而是不會?”白離堯終於轉頭正視傅雨,他並非看不起傅雨,或對他有何偏見,甚至此等後生可畏之人,十分對他脾氣。
只是此刻的大周,馬上就要到朝野更替風雨飄搖的時刻,在敵國最高戰力面前,容不得他起惜才之心。
這個流於表面的下馬威,嚇不住,也不得不下。
這是帝國必須的氣勢。
“我來找朋友喝酒。”傅雨依舊面不改色,坦然相視。
白離堯問南宮:“你的朋友?”
南宮無奈攤手道:“算是吧。”
“早點回來。”說罷白離堯大跨步走進將軍府,竟就這樣放任這大周天字號大患在他將軍府門口大搖大擺任由來去。
隨行護從卻是眼神交換,各自奔向不同方向……
傅雨看著白離堯的背影,神色竟有些羨慕,嘆道:“真好啊……”
南宮不明就裡,道:“什麼真好?”
傅雨道:“他喚你名字時,雖然嚴厲,卻透露出得意。我多想讓我父親也為我得意。”
南宮笑道:“看來這段往事是避不開了。來,我們進去聊。”
“白離堯說的是‘早點回來’。”傅雨自嘲一笑,對於不受歡迎這種刮骨之痛,他已經很習慣了,“這座將軍府很宏偉。”
南宮舉目看去,平靜道:“據說是前朝王侯府。”
傅雨道:“在迦樓,我也有這樣一處居所。在裡面住了八年,再也不想進去。”
“哈哈。”南宮道,“雖然戰場上你我生死相搏,但如今你遠來是客,我總要好生招待,否則你回去說起南宮將軍待客不周,豈不墮了我大周臉面。”
傅雨反問:“你們大周很在乎臉面?”
南宮道:“我們大周,人人都在乎臉面,偏偏有一位不修邊幅的君王,從不在乎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