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今日就要離京。
鎮北五座軍鎮,如今他交出了三鎮兵權,只統領遠治、朔風兩鎮兵權,換來了正兒八經的武安侯爵位。陛下命他回到北方,深入塞北,從實質上將原先塞北的大部分疆域納入大晏的統治。此時的大晏,應是有史以來的巔峰了,各種意義上都是如此。
宋遊也折身回去,開始收拾行李。
之前剛回京沒幾天的時候,宋遊帶著三花娘娘去城隍廟取回了兩幅畫,在樓上掛了三個月,如今收拾好了行李,便又把他們送回城隍廟,連帶著宋遊這幾年寫的厚厚的遊記也封存好帶過去,請城隍大人幫忙儲存,相約下次回京,再過來取,免得自家馬兒馱著受罪。
下次回京,不知皇帝寶座落在哪個皇子手中,也不知長京會不會有動盪,後事如何誰也說不準,目前來看,長京城隍之位卻是越發穩固。
寄存在他那裡,對雙方都好。
夜色緩緩降臨,街上多了許多由燈火組成的河流,好比那年中秋。
宋遊也叫上三花娘娘,提上她的小馬燈籠,自己則提上當初平州大山小鬼贈予的燈籠,化作兩點燈火,融入這條河流中。
……
明德八年正月十六,早晨。
長京街上滿是露水。
小樓門外的“道”字旗和店招已經取了下來,收拾妥帖放在店中,門口站在一匹棗紅馬,背上馱著行囊,一隻三花貓站在馬兒的腳邊,對比起來自然顯得小小一隻,正高高仰頭看著這間小樓,也不知在想什麼。
道人則站在門口,鎖上房門。
上了鎖後仰頭退出兩步,習慣性的往隔壁樓上看了一眼,恍惚之間,好似覺得那扇窗戶應該開啟,探出一道身影來,笑嘻嘻看著他們。
只是顯然是不可能的了。
下次也許是最後一次回長京,想來也見不到這樣的畫面。
“走吧。”
道人將鑰匙放到被袋中,邁開腳步。
許是前一天晚上燈會太過勞累,長京有上元節第二天不開門做生意的習俗,長京商鋪店面幾乎都關著門,連上街賣菜的小販也不多,整條柳樹街在清晨顯出了難得的清淨,只有得得的馬蹄聲在迴盪,也是悠悠閒閒,踏著晨露,一路往前。
所幸還有人來送宋遊。
來的人還不少。
比上次離京多,也比上次離開逸都時要多。
宋遊一一謝過他們,出城而去。
此時的長京已有幾分早春景象,春光明媚,天氣暖和,穿薄一點頂著太陽趕路也不熱,路邊的桃花開了不少。
這條路是曾經第一次進京時走的路,也是宋遊兩次送棗紅馬去山上走的路,城外沿途村鎮集市,酒旗招招,城外的人不如城內講究,倒是有幾戶賣早茶包點的鋪子開了門,宋遊買了些饅頭帶在身上做乾糧,又買了一根攪攪糖,給自家童兒吃。
慢慢走出了這片城外的村鎮集市,後方樓店酒旗都已遠去,道人找了一處小山坡,坐在大石頭上,曬著太陽歇息,翻看著《輿地紀勝》。
這一路南下,昂州境內恐怕有幾百里路都是曾經走過的路。
上回好像也是開春不久。
只是一來一回,方向不同,眼中景色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再走幾百裡,就到豐州了。
只是資郡還在豐州最南的邊角。
這地圖畫得簡單而抽象,據宋遊這些年的經驗看,這《輿地紀勝》上的地圖比例是信不得的,所以究竟是遠是近,他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