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東離平靜的站在她面前,容色微白,唇色微白,眸色晦暗。他不說話,只是這樣看著她,靜靜的任她生氣,卻又不忍她的糾結,伸手將她輕柔的攬入懷中,一言不發。
他本就不是個話多的人,有時候安靜得讓人害怕。
便是現在這種狀況,他也沒有解釋。
被蕭東離抱著,上官靖羽才算漸漸的平靜下來,“天下人都要上官家死,是不是?我知道,我爹做了太多對不起朝廷,對不起黎民百姓的事情。所以我一直在彌補,致遠也一直在彌補。我所希望的,便是這一天到來的時候,能把我爹造下的孽,降低到最低。可是傷害已經形成,我也已經盡力了。”
“你先回去。”蕭東離鬆了手,而後淡淡的笑著,“我可以跟你保證,這輩子,不會讓你覆轍重蹈。只不過——”他深吸一口氣,指尖撫過她蹙起的眉心,“不許再蹙眉。”
寧可貽笑千古,揹負千古罵名。
我也不會與你反目。
可是阿靖——對不起!
蕭東離走了,去了昭儀宮。
太上皇蕭盛,如今就在昭儀宮,在昭儀宮的正殿裡,懸掛著餘昭儀的畫像。美人如斯,只是天人永隔,再也不得。
“都下去。”蕭東離低語。
青墨頷首,領著所有人退下。
安靜的昭儀宮,一如既往的富麗堂皇。不過很可惜,他的母親剛剛住進這裡,便香消玉殞。母親臨死前的痛苦,他到死都不會忘記。
蕭盛坐在那裡,一個人出神的盯著畫上的女子,“你到底還是來了。”
“是你做的。”蕭東離緩步走進去。
“他是朕的丞相,生或死,自然要由朕來決定。”蕭盛沒有回頭,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畫中的餘槿,“知道嗎?自從你娘死後,朕便覺得女人很髒,嫌惡至極。可是朕是皇帝,皇帝的職責便是開枝散葉。大朔是朕的江山,朕豈能讓江山後繼無人?”
蕭盛輕嘆一聲,終於回頭盯著蕭東離,“這身龍袍,真好,穿在身上,倒是像模像樣。可是對你而言,這身龍袍也是你這輩子都揮之不去的陰影,是你此生解不開的枷鎖。帝王,那是人間的王,也是宮裡的囚。”
他笑得冷冽,“你自以為贏了,其實輸了。”
蕭東離面無波瀾,“我不會讓上官家與你陪葬,阿靖必須活著。”
“為了一個女人,你不要天下了嗎?”蕭盛冷然。
“她便是我的天下。”蕭東離眸色微斂,“有傅聲和甘州的勢力在,他們會感激阿靖並支援上官家。而上官致遠,體恤愛民,這是東都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你做的這些,我早已料到,但——你如今已經不夠分量。隻言片語,就想要了上官家九族,未免太異想天開。”
“你的殘部興風作浪,我已經讓御羽山莊的人,暗地裡解決。這種事,不該動用朝廷的人馬,否則就小題大做了。江湖事,江湖了,這話你該聽過吧!”
蕭盛冷笑兩聲,“蕭東離,真是低估你了。”
“低估?”蕭東離輕嗤,“是你高估了自己。不過,話說開了也好,收起你的遺詔。年世重已經戰敗,你的遺詔對任何人都不起作用。一個喪家之犬,你還想偷偷的拿自己的遺詔為他送去出師之名,是不是太過愚蠢?”
下一刻,蕭盛駭然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怎麼知道?
曾經不就是遺詔惹的禍嗎?
一張遺詔,一個重臣,一次逼宮,一次錯誤的決定。
該保的人,沒能保住,反而慘死。這是他一輩子,生生世世,都無法原諒的錯誤。而他這一輩子,一直都在彌補這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