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浪翻雲已記不得這猴子究竟給自己造成了多大的麻煩,氣急敗壞地大喝三聲,倏然拔出腰間的連鞘長劍。
劍身一蕩,倏然化作一團凜然寒光,再爆射開來,化作萬點寒芒,將猴子籠罩其中。
浪翻雲這一劍雖未動真格,仍是凌厲無匹,劍路更是千變萬化,難以琢磨,如長雲凝天,舒捲無常,即便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亦難以輕易接下。
可那猴子竟是巋然無懼,或爬或立,將身形小巧的靈活性優勢發揮到極點,在漫天劍雨中如游魚般穿梭,竟是避開了十之八九的劍勁。
面對剩下那十之一二,實在避不開的劍招,它便伸出兩條毛絨絨的細長手臂,劃出一個個正圓,與長劍正面相抗,碰撞出沉悶如敲古鐘的金鐵鏗鏘聲。
就在這一人一猴大打出手之際,徐行的神魂也回到了自己的肉身中。
見徐行神魂迴歸,厲若海便微微蹲下身子,將他那具肉身輕輕放回地面。
可就在這麼一剎那間,她的手臂上已結起來一層碎冰屑,四周更是寒意大盛,森冷徹骨。
徐行身上那一襲華貴青衣都已半數染成霜白,鬚髮、肌膚、眼眸更是變得晶瑩剔透,比起玉石,更像是透明質地的冰晶。
在他的衣袍邊沿、髮絲間,還時不時地亮起一縷縷霜白電光,炸開一連串火花。
徐行睜開眼,見他那黝黑深邃的目光仍是未變,厲若海才鬆了口氣。
少女實在是沒想到,徐行竟然會用這麼簡單直接的方式,衝進去接受寒雷冷電的劈打轟擊,又冒險將這一整團雷雲都吞入腹中。
徐行自己倒是渾不在意,只是右手握拳,反手輕輕錘了下胸膛,張口打個嗝兒,周遭立時寒風凜冽、電流激盪,噼裡啪啦地響個不停。
厲若海看得眉頭大皺,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這麼練,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此界的空鏡之路,為了破碎虛空,追求的都是唯精唯純,到了瀕臨破碎的第三重天境界,更是要將場域範圍內的一切雜氣都排除,才能真正破碎。
是以,空境宗師就算藉助天地異象修行,也只會藉助這種大自然的神威,來磨礪自身場域,絕不會吸納這些雜氣。
厲若海更是沒有見過,有誰能夠以純粹肉身,承載如此狂暴的罡煞之氣,是以目中極其罕見地泛起些憂慮。
徐行能夠理解她的憂慮,便也認真解釋道:
“無礙。先前那四個喇嘛的真氣,我已用來修行‘大金剛神力’的變相,如今這份‘寒雷’之氣,則正好拿來洗練神魂,煉出真氣。
接下來,就該試著用凝練‘空境’之法,在人體中開闢場域了,或者用秘境這個詞,更加準確。”
說到這裡,徐行也陷入沉思中,眼角濺躍出絲絲縷縷的電光。
和徐行一路同行下來,厲若海也習慣了他時不時便出神思索的模樣,只是自顧自地在前面帶路。
自從經歷了“寒藏雷雲”後,兩人這一路走來,對待其餘的天地異象也就沒有那麼上心,速度也快了很多。
這一天午後,兩人便終於見到久違的人煙,一旦脫離了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嶺,氣候便肉眼可見地穩定了下來,呈現出暮春時分應有的模樣。
在這個季節,道旁的涼茶攤子生意已漸漸好起來。
三兩支竹竿篷上,搭著幾片席子或者是茅草,下邊放幾張搖搖晃晃的桌子、幾隻長短不齊矮腳凳子,大缸中浮一把水瓢,再疊十幾個遍佈破口的瓷碗,便是一個相當標準的涼茶攤。
徐行可以靠吞食天地元氣維持生命體徵,甚至是增益修行,厲若海卻還不行,並且比起那些東西,少女還是更喜歡喝酒吃肉。
若是沒有酒肉,暫時喝些茶水也不錯。
所以,兩人如今正在“劍門”棧道的中段,坐在一處陳設簡陋、破舊的涼茶攤子中,厲若海端起瓷碗,連著喝了六七碗涼茶,才長出一口氣。
她雖是個身形纖細的小姑娘,坐姿卻完全可以說是大馬金刀,喝茶都是仰頭一飲而盡,喝出了一種豪飲的氣勢。
老闆光是從兩人的面板狀態,以及徐行的穿戴上,就認出來他們乃是高不可攀的人物,煮茶的時候都刻意移開目光,不敢直視。
徐行沒點茶水,只是坐在鋪子裡,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劍門棧道雖是狹窄而險峻,可就他們坐這一會兒,徐行已見到了不少挎刀負劍的江湖人,且個個身上散發出的氣勢都不弱,多半都在“煉”境左右。
觀察了會兒後,他忽然道:
“這裡的江湖人,還真是不少。”
厲若海喝完茶水後,信手捻起一枚花生米,頗為輕巧地扔進自己口中,嚼了兩下,才愜意地眯起眼睛,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