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大營,校場。
由於此界拳術廣傳,軍中這些廝殺漢的平均體能頗高,所以校場也修建得極大、極堅固。
徐行還沒有走近,就已聽到場中傳來的喧囂聲,他眯起眼,癱在輪椅上多聽了會兒,緩緩道:
“素質不錯,倒也有可堪一用之人。”
徐渭搖頭道:
“你小子的架子,現在是越來越大了。”
徐行挑了挑眉梢。
“實話實說罷了,咦,裡面要打起來了。”
“啊?”
校場之中,有將近二百來號武人。
這場景,和當初南少林演武場,近乎如出一轍,而且論氣質,論實力,論兇惡,此處的拳師們都要勝過那些武僧不止一籌。
不論黑白兩道、水陸山頭,整個東南還存血性、還有尊嚴與傲骨的拳師們,幾乎都已齊聚此處。
不過這些氣質各異的拳師們,此時圍在這校場四周,只見校場正中,兩人相對而立。
其中一人身材高瘦,穿粗布短褐,露出兩條肌肉堅實如鐵鑄的胳膊,頭戴斗笠,看不清面容,沉悶地道:
“胡麻子,今天既然在這裡撞上了,咱們的仇,就按武行規矩來?”
他的語氣鏗鏘有力,一字一句都如重錘敲擊鐵氈,彷彿有無形火花濺射紛飛。
另一邊,被稱為胡麻子的,是個肌膚黝黑,五短身材,卻筋肉虯結的漢子,他赤裸上身,寬大而粗壯的手掌緩緩握起,冷笑道:
“劉勇,當著這麼多武行弟兄的面,你要找死,老子就打死你!”
他就像一個即將爆炸的火藥桶,渾身充斥著硝煙般的燥氣。
光看這兩人說話時的聲勢,就知道他們乃是難得一見的大拳師。
劉勇練的字門拳,發源自贛地。
他師父當年從贛地趕赴東南,就是知道東南戰事頻繁,既是想來戰場上歷練拳術,也是想在這武風盛行之地,將字門拳傳出去。
奈何,劉勇他師父初來乍到,不懂浙地武行的規矩,擅自教拳,便被這胡麻子的師父下了拜帖,找上門來。
只是兩人都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大拳師級數的好手,武行最重規矩和聲名,既已架了樑子,自然不可能收手。
一戰之後,胡麻子的師父中了一記字門拳秘傳的“五百錢”點穴陰手,當場戰死。
劉勇的師父雖然稍勝一招,卻被一記“滾拳”擊中,五臟六腑動盪,回到贛地後,不到一月便吐血而死,死狀悽慘。
因此事,兩家算是結下了血海深仇,卻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相見。
其實,自從拳師越聚越多後,這種事屢見不鮮,畢竟走江湖的人,誰背後沒有點來歷?
既然有來歷,就免不了恩怨情仇。
只不過先前有燕平生這些早先投軍的大拳師們壓著,才不至於出多少流血事件。
饒是如此,每天因此而負傷的拳師,仍是數量頗多。
而今日約戰這兩人,卻是實實在在的大拳師,又當真有解不開的血海深仇,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當場便要分出個生死勝負出來。
恰好,今天胡宗憲要和徐渭議事,燕平生等人都去了簽押房護衛,沒有這些大拳師在場,自然沒人制得住劉勇和胡麻子。
撂下狠話後,劉勇扯掉頭上斗笠,隨手拋飛,露出一張刀劈斧鑿般的冷硬麵容,銳目直視胡麻子,冷聲道:
“字門拳,劉勇,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