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想的很美好。”戚長容真心實意的讚歎了蔣伯文一句,又道:“只不過太師或許忘了,這世上的不如意之事,本就十有八九,強求不得。”
這時候,盤腿坐在牆邊的蔣伯文轉過身來,藉著詔獄中昏暗的光線,面無表情的望著端坐在鐵牢外的人。
“我有一事一直不明,太子殿下可否能為我解答?”
這時候的戚長容格外好說話,面對被關在牢獄中再無翻身之地的蔣伯文,她心底的戾氣也神奇地消散了些許,聽了這話也不覺得麻煩,反而溫和的頷首,應了下來。
“好說,好說。”
“殿下是在什麼時候發現我的身份的?”
戚長容眯了眯眼,翹著二郎腿單手撐著額頭,似乎有些迷茫的想了想,而後才道:“大概,是在君門回京之前。”
她說的話似是而非的,顯然也沒打算立即將準確的答案告知蔣伯文。
畢竟,戚長容不能對任何人說,是因為她早就過完了一輩子,知曉了某些事情的存在,所以才會突然明白蔣伯文乃是涼國派遣而來,在大晉隱藏了數十年的細作。
“距離君琛回京,已經過去兩個年頭了……”蔣伯文陷入了回憶中,披散而下的頭髮遮擋了他大半張臉,喃喃的道:“原來太子殿下,竟然那麼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
實在無法想象,在明知他的身份有異常時,可每次見到他後,東宮太子依舊能保持一臉微笑的模樣……
每一個笑容的後面,戚長容到底在想什麼?
蔣伯文不由得有些懷疑。
知道他身份後的東宮太子,難道不應該每時每刻都想將他千刀萬剮嗎?
彷彿看出蔣伯文在想什麼,戚長容唇邊的笑意又濃郁了兩分:
“那時候的孤太過稚嫩,一切都仰仗父皇以及太師的照顧,自然不會平白的暴露了自己,讓自己成為大晉的又一個無辜的犧牲者,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想必太師比孤更加明白。”
蔣伯文當然明白。
畢竟,要不是因為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又何須浪費了數十年的時間?
即便他有滿腔的雄心壯志,可上頭始終壓著一個巍然不動的晉安皇,任由他有萬般計策,也不敢露出絲毫破綻。
在大晉的這些年裡,揹負著不可與常人言明的重責,他沒有一刻是輕鬆的。
晉國江山中,晉安皇是大腿,而他是胳膊。
若不自量力地想用胳膊擰過大腿,便要承受胳膊斷裂的風險。
良久,蔣伯文茫然的雙眼重新聚焦,視線落到鐵籠外神態自若的戚長容身上,感慨道:“太子殿下的城府,比我想的更深。”
誰能想到,在得知他的身份後,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竟然能偽裝得滴水不漏,讓他都看不出半分的異常。
不,兩年前……
東宮太子還不足十五歲。
這樣的一個孩子,也能讓他栽了像今日這般大的跟頭。
想到這兒,蔣伯文的目光變了。
審視中透著忌憚,忌憚裡還有幾分恐懼。
回想多年以前,他十五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大概還在和一群狐朋狗友們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