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城,原本並不在陳國老城之內,奈何北邊楊國虎視眈眈,屢次派兵南下劫掠陳國,於是太傅范增便在陳國北境苦寒之地修建了這座新城,藉以延緩抵禦楊國的鐵蹄。
當然,也有拱衛長安之嫌,鎮北城之下,便是王都長安。
數十年來,這座新城,為了陳國王都長安的安危,不知道多少人上了城頭,卻再也沒能下城頭。
這座城,與陳國其它一百二十九城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這個城裡的男人都是兵,家家戶戶都有兵藉之人。
每逢大戰落時,鎮北城的慟哭之聲,千里可聞,有父母哭兒子的,有妻子哭丈夫的,有孩子哭父親的……不一而足,不一而是,最後所有的哭聲全都融進了一杯鎮北燒刀子酒裡,喝進肚裡,灌滿愁腸。
老王爺在這片苦寒之地傳下的釀酒之法,就這樣成了這座他不曾親眼見過的城池裡,無數鮮活的人們精神慰藉之法。也不知道他再見到這一幕,是會感到欣慰,還是心酸。
夜暮下,鎮北城守軍將領衛長空立於鎮北城城頭之上,放眼望去,再往北是陳國漫長的邊境線,星光渺茫。往南則是他們拼死護衛的王都長安,燈火輝煌。
衛長空的手撫過那佈滿了刀痕劍跡的城牆,月光下,有的溝壑中還有早已乾涸的血跡散發著暗紅的光,有敵人的,有自己人的,烈火滾油焚燒過的城牆,看起來悲悲壯壯。
這滿目瘡痍滿身傷痕的鎮北城與他們這些鎮北城守軍一樣,不知道在經歷了大大小小多少次戰爭後,才成長為今天這般模樣。
他身後的俾將也飽含深情的看著這一堵堵城牆,“將軍,我們真的要放那十萬楊**隊南下嗎?南邊可是長安啊!如果王都長安被攻破了,我們還有何面目去見陳國百姓。”
又有俾將面色難看的說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畢竟是兵部發來的軍令,若是不放,那我們就是抗旨不遵啊!”
今天他們這些鎮北城的實權將軍突然接到來自長安的軍令,著令衛長空開啟鎮北城的大門,讓屯兵邊關的十萬楊**南下。
接到這條軍令時,衛長空只覺得兵部是瘋了,才會下達這樣的軍令。
十萬楊國兵南下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陳國的王都長安。
衛長空在認真檢視了那一道軍令之後,確定了兵部沒有瘋,那條軍令是真的,而且隱晦處還有太傅范增留下的痕跡。
這說明讓楊**隊南下不止是兵部的意思,還是太傅范增的意思。
既然是太傅的意思,這就讓衛長空陷入了更加兩難的境地,放,長安若是被攻破,那他鎮北城守軍將領衛長空就是陳國的罪人,必將揹負千古罵名。可若是不放,那他就是抗旨不遵。
衛長空有些恍惚的說道:“我們在這鎮北城抵禦楊國已經多長時間了?”
“五十年。”
鎮北城建城五十年,他們便在這座城池抵禦楊國的軍隊五十年了。
五十年過去了,當時年少滿頭黑髮,而今已是兩鬢如霜,垂垂老矣!
許多當年並肩作戰的人,要麼扛不住歲月,要麼扛不住刀槍,都早早的變成了一方小小的荒村野墳,任憑後人垂吊。
原來已經與楊**隊打打殺殺已經五十載了啊!衛長空抹了抹臉道:“你們想讓楊**隊跨過我們鎮北城嗎?”
有年老的俾將笑道:“楊國那些狗崽子要想跨過鎮北城,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城破我亡。”
“對,只要我老周還能站在這城頭一天,他們這些狗崽子就別想跨過鎮北城。”
“將軍,我儲運今天先把話說在這,如果你現在就要放楊國那群狗崽子入城的話,那我老儲現在就披掛上陣,與那群狗崽子真刀真槍的幹上一場。”
“算我一個。”
“俺老牛願隨你一同赴死。”
……
他們這些都已經半截入土的人了,唯一的執念,就是戰場,就是拒敵於國土之外,而今天兵部要讓他們大開城門,放敵軍南下,這真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無異於將他們多年堅持的信仰打碎重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