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我一眼，彷彿有些話卡在喉嚨裡，卻又不是很想說。他想說的話是被我逼出來的，當然我不是故意逼的。
我說：“今天先這樣吧，”伸手拿那些單子，他握在手裡沒鬆手，我說：“明天我自己來看，你放心，病我肯定會治的。”
“我放什麼心？”王昭陽皺眉開始瞪我，“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哪個地方能讓我放心？”
被教訓了，心裡有點堵，我鍥而不捨地拿單子，說：“這你就別管了，我自己的……”
一個“事”字還沒說完，王昭陽已經怒了，我發誓這是我見過的，他跟我發的最大一次火。他把單子完全搶走，刷一下就全扔了，亂七八糟的紙條漫天飛，然後掉在地上，把我嚇愣住了。
瞪我，語氣激動，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就是這樣的懷孕的？你就是這樣告訴我你過的好的？啊？”
我垂著眼睛沒法說話，他接著教訓，他一生氣教訓我的時候，臉皮就會抽抽，和以前當我老師的時候一樣。
“燕小嫦你過的到底是什麼糊塗日子，一天天吃了什麼都不知道！你好端端的跟那個老師鬥什麼鬥，你跟人家打什麼架，裝懷孕有意思嗎！”
哎呀給他氣的，這通吼啊，吼得我一愣一愣，腦子裡一懵一懵。我感覺我好像錯了，但說不上來錯在哪兒了，我跟小音鬥，似乎也沒什麼錯。
那什麼破燙，也不是我自己要喝。
而這場懷孕……我也不是故意要裝，我想為自己解釋一句，我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晚了十幾天，我以為……”
“你以為，不來你不會上醫院看看嗎，晚了個半個月是小事兒麼，你就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你連自己到底有沒有懷孕都沒搞清楚，”然後他喊出了一句心裡話，“你知道我聽你說你懷孕的時候我多難受嗎！”
我忽然兩下眼睛，低下頭又開始哭，“對不起……”聲音是從嗓子眼兒裡發出來的，我並不知道自己在對不起什麼，只是很抱歉。
這次王昭陽也沒有安慰我，就看著我哭，他自己的怒火還沒有壓下去。我不知道他有多難受，我也不是故意讓他難受的。
我也很難受，我覺得我明明很愛王昭陽，可我什麼都給不了他，光讓他因為我難受，我這是愛麼，我這是折磨他。
我也知道他是在擔心我，可是抱歉，他的關懷我現在沒辦法回報，我也沒辦法張口告訴他，我幹這些事情的理由。
我心裡分明地知道，他是他，我是我，儘管有那些千絲萬縷的感情，可是我們回不去了。低頭聽著他因為發怒而略略粗重的呼吸，沉默幾秒後，我決定蹲下來撿地上的東西。
我蹲著撿，王昭陽並沒有幫我，一動不動地杵著。至少到目前為止，我是沒什麼大事兒的，蹲一蹲死不了。
他把這些東西扔得到處都是，我蹲著挪動腳步。
頭頂落下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燕小嫦，你說你會過的很好，我讓你自己選擇，讓你自己去過，你現在把自己過成了什麼樣？”
我掉著眼淚撿起最後一張單子，他兩步走過來拎著胳膊把我拽起來，瞪著我說，“你倒是過得好一點給我看啊！”
我不知道啊，我是在好好過啊，可是怎麼越過越糊塗，我也不知道啊。我被他吼的，像個犯了錯而又不知道錯在哪裡的委屈的孩子，身體都有點在發抖。
他說，“如果你做不到更好，還不如回到我身邊來。”
我咬著下唇，眼淚簌簌而下，王昭陽定定看我幾眼，伸手溫柔地將我攬入懷中，手掌按在我頭髮上撫摸著，他用側臉蹭蹭剮蹭我的耳朵，“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吼你。”
我現在是個病人，他不能對我這麼兇，我很脆弱的，他兇我就哭。
我接著哭，他接著安慰我，“我就是有點難受，我不忍心讓自己最愛的女人在別人身邊受到傷害，明白麼？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怪你，明白麼？”
我明白，可是我受不起。
聲音有些抖動，但很堅決，他在勸我，“你回來吧，我不能看你再這麼過下去了，小嫦，你回來吧，讓我照顧你。”
今天不是個好日子，又捱打又有病，又被刺激得總哭。
我掉著眼淚，很心動，卻還是感覺什麼都回不去了。我想啊，我也想回到他的身邊啊，可是我已經走得太遠了，我覺得我根本就配不上他的深情，我還要強，我覺得，我離開他，然後把自己搞成這個亂七八糟的死樣子，再回來，我覺得憑什麼。
憑什麼給他添這些麻煩，我憑什麼仗著他的在乎，就一次次掉過頭來依靠他。
“可是我已經有飛揚了……”我委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