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劉舒雨就這樣睡下去,睡得越久越好,因為我們有些沒勇氣,讓她知道這件事情,會覺得無法面對她。
但她終究還是要醒,醒來的時候,臉上仍有一絲疲憊,因為昨晚那個孩子實在是生得太辛苦了。
她對李拜天笑,李拜天卻對她笑不出來,只是看著她,即便再無顏面對,即便曾經心裡對她存有厭惡,這時候也是該心疼她的。
劉舒雨問我們,“寶寶呢?我什麼時候能看?”
李拜天沒說話,我的眼神也愣了愣,還是李唯淡定一些,撒了謊說,“現在還不行,在保溫室。”
劉舒雨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表情,我和李唯也不說話了,李拜天卻忽然張口,“別騙她,早晚要知道。”
劉舒雨懵懂,不明白我們的意思。我鼻子一酸,直接扭過臉去。
李唯謹慎地看著李拜天,她可能是擔心,劉舒雨現在知道,受了打擊會不會怎麼樣,但李拜天認為,早知道比晚知道的好,否則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劉舒雨心裡一直惦記著保溫箱裡的孩子,懷著做媽媽的心情,然後再知道這只是個謊言,打擊程度也許更大。
李拜天垂著眼睛,淡淡地陳述,“孩子沒了,生下來就沒了……”
他把臉撇到一邊去,不看劉舒雨的表情。
劉舒雨的目光呆了呆,露出難以置信地表情,再看看我們所有人臉上的沉重,渣渣眼睛,睫毛就溼了。
但她並沒有哭得很放肆,大約也是覺得荒唐,邊哭邊露出一絲蒼涼的笑意。那個表情是很複雜的,此刻劉舒雨的心情也是很複雜的。
接受真想,本就複雜,現實背後的打擊,更加複雜。所以我覺得劉舒雨有點瘋魔了,而這層瘋魔背後,也許還有一絲絲的解脫。
似乎什麼都成了徒勞,這十月懷胎,這一步步的精心安排,什麼都沒有了。
複雜之後,劉舒雨終於開始放肆地哭,哭得令心碎。李唯好心,走到旁邊安慰,她就靠在李唯的肚子上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李拜天看不下去了,轉身走出病房,我站了一會兒,也看不下去了,跟著出了病房。
黃昏時分,醫院的綠化帶沒什麼人散步,小路上端著飯盒去打飯的病人和家屬,行色匆匆。李拜天坐在一張椅子上,背後是花和樹,眼前是朦朧淚眼。
他到底也還是哭了,這個愛哭的大小子。
但沒有哭得多麼驚天動地,只是用手掌捂住眼睛,那一片的面板一定是潮溼的。
我在幾步外站著看他,看了半個小時。
那兩天李拜天和李唯在醫院照顧劉舒雨,主力還是李唯,李拜天跟醫院方面交涉,到底也沒交涉出什麼結果來。賠償什麼的,李家不稀罕,而且感覺,在孩子過世以後,這一切都十分蒼白和無力。
而我,終究還是有自己的事情要走。北京那家公司,並沒有再給我發第二次面試的通知,我估計是沒戲了。上海那家,雖然我去應聘就能上,但我繼續這樣一拖再拖的話,人家也不會總給我留著位置。
可是我很糾結,我並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李拜天,雖然我在他身邊,也幫不上麼忙。只是還是有些牽掛,想看著事情解決了,放心了再走。
我偶爾也會去醫院看看,大多在病房外看兩眼,不進去,我和劉舒雨也沒什麼關係,她不見得希望我前來慰問。
那天李拜天還沒到醫院,李唯孩子生病了,在醫院看病,她去陪著,託我幫忙把親子鑑定的報告取來。
做的加急,報告出的很快。
報告拿到手上的時候,我也不免有一絲好奇,看著手裡的檔案袋,開啟它需要一點點勇氣。但這個結果,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