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安慰了一會兒,黎華看我也不那麼害怕了,才又說了一句話來打擊我,他說:“你有點心理準備,你來之前,我簽了個字。”
“什麼?”
後面的話他說得比較沉重,合著他自己已經沉重半天了,因為怕我一來到直接嚇哭,沒捨得說出口來。但到底我早晚是得知道的。
他說:“鋼釘刺穿子宮,大出血止不住,裡面在做切除手術。”
我這身體明顯地晃了晃,黎華趕緊伸手把我扶住,我大睜著眼睛看著地面,但眼淚還是大顆大顆地往下掉。這都是替藍恬掉的。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能這樣呢,怎麼可以這麼倒黴呢。我以為就是受傷了,哪怕穿了腸子穿了肚,傷口封一封就好了呀,就多養養留道疤就好了呀。
怎麼可以是這樣呢。
我捂著嘴巴開始嗚嗚地哭,裡面那個是我的閨蜜呀,哪怕不是閨蜜,就一普通的熟人,發生這種事兒,我肯定也得哭。子宮是什麼,那是作為女人的標誌,沒了它,以後還怎麼辦,怎麼生孩子,怎麼嫁人,讓別人知道了怎麼看她……
黎華只能很溫柔地抱著我,但他是個男人,他又不能哭,他可能也和我一樣難受的。而且,按照他說的,藍恬那一下是他拉的,他本來是想保護她的……他心裡沒準兒得更難受,還自責。
他安慰著我,說:“給她家裡打過電話了。”
“她知道麼?”我嗚嗚咽咽地問。
黎華搖了搖頭,“路上就昏迷了。”
我嗓子裡像灌了鉛一樣難受,我覺得這世界對藍恬太不公平了,藍恬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到底還讓不讓她活了。
黎華保持一貫的沉默,用下巴抵著我的頭髮,把我抱得很緊,但我想他心裡應該覺得很累。好歹這個時候,我們還可以相互依靠一下。
我不能說什麼,我寧願躺在裡面的是我這樣的話,因為說實話,你讓我為了自己的閨蜜去拆除子宮,這事兒我不會幹。
所以能給藍恬的,除了這點擔心和傷痛,也沒別的什麼。
醫生出來向我們宣佈結果,子宮已經拆掉了,附件保留,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在病房看著藍恬,我內心有種強大的無力感,她還在昏迷,但我甚至希望她永遠不要醒過來,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告訴她這個訊息。別忘了曾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作為女人,她已經被凌辱過,如今又再度變得殘缺。
還是那句話,是我的話,我去死一死好了。
我寸步不離地守在她旁邊,跑腿的事情都是黎華在幹。看著藍恬那憔悴的小臉龐,她長得這麼漂亮,人又這麼柔弱,弱到那種感覺,就是一隻手就能捏死的感覺。
她爸媽年紀大了,哥哥又不頂用,變成這樣再嫁不出去,以後誰來給她負責,心理又得承受多大的打擊。
我一直在想這些,想得連連嘆氣,黎華回來的時候,站在我旁邊也看了藍恬幾眼,揉了揉我的頭髮,“你在這兒陪她,我還要去警察局。”
我疲憊地點點頭。
他將手指刮過我的眼角,輕聲說:“別哭了。”
這會兒我已經沒在哭了,但其實說不定什麼時候,我情緒一起伏,還會接著哭。我又點點頭,對黎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去吧。”
藍恬在凌晨四點醒過來,眯著眼睛,很虛弱,麻藥還沒全散,大概整個身體都還沒什麼感覺。
我在床邊看著,摸了摸她鬢角的頭髮,輕聲說:“接著睡會兒吧,我陪你呢。”
她若有似無地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