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夕陽下拍照,山水和天空混為一色,峽谷中參差幾戶人家,天蒼野茫有牛有羊,我用嘴唇摩擦他的胡茬,儘管曾經多次分離而後相擁,我和他之間,從未靠得這麼這麼近。
作為一個舞者,黎華也是可以很浪漫的,只是之前都沒太有時間浪漫,或者不愛做表現於形式上的浪漫。但女人是天生的形式浪漫主義者,女人喜歡用眼睛看,而不是用腦子想。從這方面來說,女人比男人稍微膚淺了點。
黎華用雜草給我編過花冠,我問他有沒有女神的感覺,他說還是比較像女神經病。
我們基本是經過哪裡住哪裡,這邊有很多專門為驢友開放的旅行社,唔,就是隔音不太好……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又開始折騰黎華。因為以前在一本雜誌上看的文章,說旅行時身心愉快,受孕的機率很大。我琢磨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麼事兒,不如抓緊時間懷個孩子玩玩兒。
黎華很無奈,委屈巴拉地說:“騎了一天車,晚上還要騎你,累。”
我說:“那要不然我騎你?”
說著我就往他身上翻,他給我按住,咬了下我這瑩潤如玉的肩頭,嘆口氣,“這種體力活還是男人來做吧。”
其實他現在偶爾貧個嘴什麼的,我還是挺喜歡的。不過不能太頻繁,頻得跟喝多了似得,那就不是黎華了。
仗著他現在有花不完的錢,為了旅途更輕鬆自由,我們是輕裝上陣,隨身帶的行李很少很少,每段路必要的東西,基本是走到哪兒扔到哪兒。偶爾享受下這種揮霍的快感也不錯。
那天我車子壞了,黎華就乾脆馱著我,經過一段下坡的時候,他忽然嗨了,雙手脫離車把,呈一副飛翔的姿態,嘴裡大喊著:“叢優,我愛你——”
我在後面摟著他的腰,想著他這一直一直壓抑的感情,可終於釋放了。要是天天都在旅行就好了。
我活二十多年,沒覺得這麼幸福快樂過。
然後後面跟著的人湊熱鬧,也雙手脫把,跟著咋呼,“我也愛你——”
好幾個年輕人都在這麼嚷嚷,這算是幸福的喝彩吧,我抱著黎華笑得花枝爛顫。也就這個時候,後面有個人騎得太快了,他的車子忽然超越了我們,然後以一個無法被控制的弧度,橫摔在道路中央。
黎華被嚇了一跳,趕緊牢牢抓住車把,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停下車。
那個人的幾個隊友跟著停下,過去看他的情況。我跟著黎華走近,只看見那個人一動不動,暫時還不知道怎麼了,黎華眼睛比較尖,忽然伸手遮住我的眼睛,“不要看。”
他的隊友告訴我們,這個人摔車的時候扭斷了脖子,死了……
遠近無人,隊友只能揹著他的屍體繼續上路,我看著被遺留下來的車子,被這種發生在眼前的死亡嚇住了。前一秒明明還是鮮活的生命,他高喊的那句“我也愛你”,不知道是在說給哪個女孩兒,或者哪個夢想聽。
然後一個瞬間,什麼可能性都沒有了。
我在哭,黎華緊緊地抱著我,沉默。
到下個休息站的時候,黎華還是決定不繼續騎車了,他說他錯了,他不該讓我置身在這種危險之中。如果當時發生意外的,是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對於對方來說,就等於整個世界都傾塌了。
雖然他專門為我買了份鉅額保險。
幸福常常容易在最極致的瞬間戛然而止,我們這場旅行,因為一個生命的結束,忽然變得有些沉重。
剛到拉薩的那一天,黎華搜著地圖帶我找到一家餐廳,我感覺這招牌眼熟,應該是電視上出現過的吧。
黎華告訴我,“這裡是倉央嘉措和他的情1人約會的地方。”
“就是那個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裡的那個?”
黎華以一種飄逸的姿態回答,“我喜歡《問佛》,和有情1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那個瞬間,他如詩人一般含蓄而抒情的氣質,以及微笑的弧度深深烙印在我眼底和心裡,他明明只是這樣淺淡純粹的一個人,卻無奈被紅塵束縛這麼深。
我有點被感動,抽了下鼻子,他伸手撫摸我的眼底,“怎麼又哭?”
我笑笑,提醒他,“你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