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凡日民狀告明人者,日方必先行查察誰是誰非再勉力勸息,使不成訟,免致小事釀成大案。倘遇有交涉詞訟,日方不能勸息,又不能將就,即移請大明領事查明其事,既得實情,即為秉公定斷,免滋訟端。至於明人如何科罪,由大明方面按《大明律》議定章程照辦,並押解回國受審、受刑。”
“四,非武裝自由貿易區限定為對馬、壹岐兩島及周邊五十里海域,武裝自由貿易區限定為平戶、長崎兩港及周邊五十里入港海域,凡議準通商之對馬、壹岐、平戶、長崎等四處,每遇明商貨船到口,準令引水員即行帶進。明商貿易輸稅全完,欲行回濟州島,亦準引水員隨時帶出,以免滯延港口,至於僱募引水員工價若干,應按各口水程遠近、險要,分別多寡,即由大明相關領事秉公議定酌給。”
“五,所有通商四口,每口內準大明官船(戰船)應急停泊修理或補充淡水、果蔬、糧油等物一艘,俾管事官及屬員嚴行約束水手人等,免致滋事。惟官船非貨船可比,即不載貨又非為貿易而來,其鈔稅等費均應豁免。至應急停泊之官船進口、出口,大明領事會先期通報日本方面。”
足利義滿匆匆看完了前五條,並沒有什麼意見。
第三條和第四條在他看來,大明是天朝上國,而且要面子,那麼大明的官吏、商人犯事了日本不能處置,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否則大明的人被你砍了,大明的面子往哪擱?
而且大明也不是沒給他面子,將幕府視為唯一交涉物件,直接跨過了日本天皇,實際上就已經承認他對日本的統治權了。
雙方面子互換,足利義滿不覺得自己丟人或者虧了什麼。
至於第一條,明顯是為了長期自由貿易的設立的,第四條和第五條,更不是什麼大事,大明的商船需要有人引水入港,或者官船如果損壞了或者需要補充補給,讓日本四個港口每個港口允許停一艘能怎麼的?是弓箭能射出港口還是一艘船上能下來一萬人?
足利義滿反而覺得姜星火擬定的契約太細。
不過這也說明了對方的誠意和重視,足利義滿還是很高興的,他接著往下看了下去,他的目光掠過一堆雜七雜八的條款,來到了最重要的部分。
——商稅。
其他都是浮雲,足利義滿只關心搞錢。
只要有了錢,幕府就不用向商人低頭借錢籌措軍費,幕府就可以想幹嘛就幹嘛,錢就是腰桿子。
嗯,是的,日本跟大明不太一樣,在老朱家眼裡商人就是韭菜,但在日本不是這樣,商人的地位和能量還是相當驚人的。
“十八,日本需將大明視為唯一最惠貿易國,在武裝貿易區與非武裝貿易區等任何貿易條件下,總體關稅不得超過5%,至於不同商品,則根據價格波動於每年固定時間磋商稅率,波動範圍不得超過3%(總體5%封頂)。”
“十九,凡明商運貨進口者,即於卸貨之日;販貨出口者,即於下貨之日。需先期通報大明領事館相關官吏,由大明領事館轉報日本海關,以便共同查驗,彼此無虧。”
“二十,如遇超過本年度貿易商品清單的特殊商品,則由大明領事館與日本方面臨時磋商稅率,臨時稅率不得超過4%,倘日本海關驗貨人員與大明領事館不能磋商評定其價,即各邀明、日兩國客商五到七人前來驗貨,其客商內有願出某價買此貨者即以所出最高之價定為此貨之價,免致收稅有虧。”
“二十一,雙方進出口商品,可擬定《明日商品保險相關條例》,商品於非武裝自由貿易區及武裝自由貿易區內損害,符合《條例》者,商隊可獲全額賠償,如大明商船進口,保商認保,所有出、入口貨稅均可由保商代納。”
“二十二,如商品未繳納保險,凡現經議定,明商卸貨後自尋商賈交易,無論與何人交易,聽從其便。惟明國商人設遇有誆騙貨物脫逃及拖欠貨價不能歸還者,一經控告到官,日本方面官員自必即為查追,嚴懲不貸。”
3條關稅相關契約,2條保險相關契約,基本做到了相對公平,在自由貿易上沒有任何偏袒大明的地方,但在某些細節上有一些保護大明商人的條款。
足利義滿認為這並不重要。
嗯,他不知道的是,公平的自由貿易,有時候其實挺不公平的。
同樣是一匹棉布,日本手工業製造出來的要賣1.72錢/匹才能回本。
而大明經過了水力大紡車和工場集中勞動後,成本價是1錢,算上頂天了5%的關稅,也就是1.05錢,傾銷進來能直接把日本的棉紡織業幹破產。
而“保險業”,事實上則是姜星火給大明商人們準備的第一塊西瓜。
大明的商人,既沒有能力在國內搞大規模輕工業,賺了錢又一定他孃的跑去買地,所以乾脆先帶著錢來海外幹保險業,這樣錢流出去,既能緩解大明國內的寶鈔貶值壓力,幫助貨幣改制的完成,又能在外面孵化出第一批成熟的海商。
至於大明的商人會不會帶著錢跑到國外?
你跑吧,看看是你跑得快,還是大明的艦隊征服的快。
就算真跑了,等打下日本的金山銀山,坐著一年八百萬兩白銀,還需要你這點財富?
姜星火之所以開了個“保險業”的口子,無非就是為了培育成熟的商業體系罷了,真不缺商人這點錢。
“不知道大明的條件,你考慮清楚了嗎?”
李景隆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放下了杯盞,抬起頭,直勾勾盯著足利義滿。
足利義滿也把手中死死捏住的紙放了下來,一個指印,赫然出現在了上面。
“大明給的條件很公平,有些細節或許還需要商討,但是主體是沒問題的。”
足利義滿沉穩的說道:“只是,在談妥具體契約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大將軍閣下。”
“哦?不妨直說。”
“變法一向是很困難的,我所顧慮的是,這個契約若是我們商討好了,簽訂了,又能持續多久呢?如果明國內部的變法失敗,會不會導致這一紙契約作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