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天熠年年日日在四方最前線,看到的都是生死殺伐,血濺戰戈,兵戎相見之地看似荒蕪,實則亡魂怨靈無數,軍中夜涼如水,寂冷如冬,他如此過了八年,回來後不是一身戾氣,仍然是滿地溫和。
秦頌想不下去了,她什麼都做不了,望著這樣的周天熠,她的心裡只有疼。
而今三國停戰,周天熠大勝回朝,不僅不被理解和重用,還要陷入各種爭鬥中,若她是周天熠,心早就涼得暖不起來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幸而他現在仍有餘力與之抗衡,憑著周天熠的聲名,必要時怕是取而代之也會成為眾望所歸。
“天熠……”一聲輕喚,夾雜了太多情緒,秦頌今天才真切地感受到周天熠走的每一步有多難,而在她面前,他總是篤定悠然,總是成竹在胸,總是……頑劣地喜歡捉弄她。她現在只想抱著周天熠,靠在他胸前聽聽他這時的心跳與平日會不會有所不同,然而河畔來來往往的人太多,哪怕夜幕下看不清臉,她也不能做那麼衝動不計後果的事。
“我沒事,不用擔心。”秦頌望著他的眸子裡都快滴出水了,周天熠笑了笑,寬慰道,也沒有秦頌想的那般嚴重,從前線到京周,只有一件事他可以確定,他從不在孤軍奮戰,因而在某種程度上,他的日子其實比他二哥要好過一些。
周天磊求而不得的王氏的支援,他好像從一開始就得到了。
周天磊尋而未果的秦氏的協助,他因為機緣巧合也得到了。
在周天熠的認知裡,制勝的條件有四,天時、地利、人和與時運,而唯獨時運,是難以為人力操控的,運氣來了跑不掉,運氣不來也找不到。
如此想著,他又感嘆道:“我的運氣還是挺不錯的,跟了我總不會讓你守寡的。”前半句說得正經,後半句就不知歪到了何處。
秦頌氣惱,險些撲過去,她哪裡是在擔心自己守寡不守寡?不,等等,什麼守寡,無父母之命,無媒妁之言,八字還沒撇到底呢,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周天熠最終手掌一抬接了秦頌一個陷進掌心的柔拳,接下後直接就把拳頭握在了手裡,秦頌掙脫不能,只能拿不計較說服自己不去在意。
“你怎麼也放了兩個燈?”全在說自己了,周天熠對秦頌的燈也起了好奇,放河燈是對亡故親人的悼念,也是對活著的人們的祝福,一般人家多是放一盞。
而自己那盞小一些的荷花燈,其實是為了他已逝的父皇和哥哥們祈福做的,周天熠覺得對兩方的悼念意義不同,也就做了兩盞燈。
秦頌的眉毛一動,緩了緩神,解釋得也平靜,“一盞自然是為了親人,秦氏分支近年來變動頻繁,牽累了不少人,即便關係遠了些,他們終究還是與我一脈相承。”秦淮求娶楚月如時,承諾一生一人,就真的是一生一人,因此這一輩秦氏主脈沒什麼複雜的旁逸斜出,夫妻和睦,子女孝順,安寧得很。
“另一盞燈,是為了商隊。”秦頌抿抿唇,周天熠眼中閃過的疑惑正是對商賈階層生活的不瞭解,“商隊每年都會有很多人在路上遭遇不測,或是盜匪,或是惡劣的天氣,或只是自己不慎失足。前些年前方多戰事,秦氏的商隊也未有停歇,戰亂之地有流民,有疫病,都是對商隊性命的威脅。他們是秦氏坐擁財富的基礎,我理應視他們為親人,同樣悼念,同樣祈福。”
“秦頌,若有朝一日,士農工商不再有貴賤之分,高低之別,你以為如何?”周天熠揚著臉,問得十分突然,但他眼眸中映著燭火的光亮,又顯得認真無比。
秦頌有一瞬間錯愕失神,然而反應過來後,她輕嘆出聲,肅然說道:“此舉會讓百姓對天子失去敬畏,人皆可君,動搖立國根基。其結果,小則一方動盪,大則一國覆滅,殿下,民強則國富,民安則國泰,三思。”
“秦頌!”周天熠的指背抵住秦頌的唇,神態變得危險起來,對著她搖頭,不能再說下去了,禍從口出,“人皆可君”被有心人聽去便是大罪。秦頌也意識到自己失言,有些驚恐地向周天熠猛點頭,對方才放下了手,“是我說得唐突了,而你也想得太遠了,抱歉。”周天熠笑道。
國之不存,民何安附?他只是想同他的父皇一樣,做一些微乎其微的嘗試,為世家之外的其他人開啟一扇可能性的大門,譬如開科取士,譬如“官無常貴”,譬如“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
周天熠握著秦頌小拳頭的手鬆了松,在她抽走之前又握了上去,捻了捻交握的角度,最終滿意地捻成了相扣,“走了,回家。”
九霄與君謀最新章節地址:
九霄與君謀全文閱讀地址:/37550/
九霄與君謀txt下載地址:
九霄與君謀手機閱讀:/37550/
為了方便下次閱讀,你可以點選下方的"收藏"記錄本次(章一百三十四、荷燈渡幽冥)閱讀記錄,下次開啟書架即可看到!
喜歡《九霄與君謀》請向你的朋友(QQ、部落格、微信等方式)推薦本書,謝謝您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