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明白,為何放在工具箱裡的警槍能瞞過徐江倫的眼,因為它不是一開始就在的。那日我心血來潮去翻工具翻到時,心情激越到不行,能夠有此謀劃掩過徐江倫的眼而將它送到我手上的人,除了他我想不出還有誰?所以更加堅定,他在。
但是,他怎麼可以這樣?讓我終日惶惑卻連一點訊息都不給我。
這個人我再也不要那麼義無反顧地去想了,在這許多夜裡,只有我知道,思念髓骨,常常在天亮時發現枕溼的;也再也沒人比我更瞭解,幽靜到可怕的夜晚,壓抑著所有的情緒不讓外面“看守”的人知曉,我的惶惶不安,我的思念成疾。
一雙臂膀將我的肩輕輕環住:“小竹子,別哭了。”我心火一衝入腦,伸手就去推他,將他推得坐在地上,錯愕地看著我。
“哪裡哭了?我在笑。”抬手用手背胡亂地擦去臉上溼痕,又揚起手指:“你...你...”終沒有出得聲來,一咬牙骨碌撞過去,將本已坐在地上的他給撞翻在地,就趴在他身上恨恨地罵:“楚高城,你混蛋。”
他的反應是,無動於衷。就沉默地睜著黑漆的眼睛看我,眸光深不見底。
我妨如在唱獨角戲,悲歡喜怒都是我一個人的,頭腦漸漸清醒,理智也逐漸回來。等一些前後的矛盾被理出來時,我從他身上翻下在地,上上下下將他打量,面色一寸一寸泛白。他的人他的氣息幾乎都是刻進我骨子裡了,為什麼人就在眼前,我卻感應不到也辨識不出?還有徐江倫是那麼精明又心細如髮的人,對細節的掌控比我更強,如果假冒的人怎可能逃得過他的眼?
腦中滋生出一個可怕的念,但全身所有的細胞都不願相信。我顫著手去撫摸他的頭與臉,心在下沉,又去摸他臂膀到腿腳,對了,腿腳!之前他走路蹣跚,而剛才行走自如。一把揪住他衣襟,“楚高城,你告訴我,現在的你是易容成李成軍的樣子,對不對?”
幽黑的雙眸淺淺看我,終於他的唇角牽動,蒼老的聲音從他嘴裡吐出:“小竹子,你這麼聰明不是已經想到了嗎?何必再自欺欺人?”
腦中仿似被射入一箭,白光掠過,怔怔看著他,失去了語言功能。
他從地上翻身坐起,沒有看我,目光垂落某個點,低聲說:“現在你明白為什麼離你如此近,卻不認你的原因了吧。這樣的我要怎麼走入你視界,對你說我是楚高城?”
我失神地看他,那張陌生蒼老的臉上,竟有著他從未有過的落寞。咬咬牙,抓住他瘦骨嶙峋的手,要求:“告訴我事情始末,如果......”艱澀的語句琢磨在唇齒,“你對我還有一點點不捨的話。”可他卻將臉埋入了膝蓋間,嗡聲低語:“你不會想知道的。”
我的眼眶又溼潤了,強忍住才沒讓淚落下。凝著那被握緊到發白的指骨良久良久,突然道:“高城,其實並不是沒有退路的吧。否則你根本不會讓張繼帶我過來,對嗎?”
腦子有時候一直轉不過彎,卻會在某一瞬突然清透。在與他鬥智鬥勇的這條道路上,我從沒想過能贏,唯一慶幸的是,時間還在,人還在。
見他不語,我又道:“你現在不願告訴我也行,既然被我知道你變成了這個人,那麼想必你也瞭解清楚是他曾經將四歲的我給劫到島上來,改變了我一生。所以,我的人生就由你負責了,你別想再撇下我一個人去逍遙自在。”
他似沒意料到我這態度,沉埋的臉抬起時,臉上驚異的神色猶在。我也不管他,把手擱在他膝蓋上,“你知道我的腿腳不方便的,你雖然變老又變醜了,但我也不嫌棄。扶我起來吧,地上怪冷的。”他怔怔看著我,慢了好幾拍才盯了眼我的腿,快速起身將我拉起。
幾米外就是一張石床,上面鋪了軟鋪。他扶著我坐上面後,就蹲下身解掉我的鞋子,撩起褲管,動作熟練的在小腿幾處穴位上按壓。不由怔然,依稀幾次在夜裡夢中,就覺小腿肚曾被這樣按壓過,然後第二天起來腿腳不會起痠麻。
不願去猜忌他曾暗中做過什麼,只沉吟了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他抬頭瞥我一眼,手上換了一隻腳繼續按壓,嘴裡雲淡風輕:“楚城。”我卻不淡定了,一下坐直了眼睛瞪著他:“楚城?怎麼可能?不是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