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費申請不下來,級別提升不上去,工資更是連剛進入研究所的新人都比不上。
無論是自己的領導,還是家裡的妻子,都勸過自己無數次,勸自己放棄手頭的專案,重新去選擇一個更熱門的課題。
按照他們的看法,何午成在搞的疫黴菌研究根本就是雞肋中的雞肋,在這個以水稻、小麥為主食的國家,你去研究馬鈴薯的疾病有什麼意思?
可是何午成很清楚,這部分的內容總要有人去做。
萬一呢?
萬一某一天,我們的糧食安全真的受到了重大挑戰,以至於我們必須要把目光投向所有人都看不上的馬鈴薯呢?
到那個時候,再去研究還來得及嗎?
一場大規模的疫黴菌感染就能摧毀整片土地上的作物,如果真的到了最極端的情況,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救命的機會從眼前劃過嗎?
所以,何午成始終沒有放棄。
他很清楚,自己確實是執拗的,也是偏執的。
但他從來不認為,這種偏執沒有意義。
也就是為了他心裡的“意義”,他堅守了十年。
——
但現在,他確實快要撐不下去了。
經濟上的壓力越來越大,家庭生活一地雞毛,連自己的身體狀況,也開始每況愈下。
幾乎在每一個晚上,他都會問自己同一個問題:
如果再給自己一個機會,自己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嗎?
在昨天之前,這個問題從來都沒有過答案。
可是,當獵頭的電話打到自己的手機上、當自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某國際糧商開出的豐厚條件的時候,他突然就有了答案。
是的,自己沒有後悔過。
只是因為過得太辛苦,以至於產生了“後悔”的錯覺。
或許,自己唯一對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想到這裡,何午成長嘆了一口氣。
他站起身,掏出鑰匙開啟房門,看向了坐在沙發上默默抽泣的妻子。
何午成的心裡一陣絞痛,他沉默著走上前去,半蹲在妻子面前,開口說道:
“別生氣了,是我說話太重了。”
“孩子擇校的錢,我會去想辦法的。”
“你想買的烘乾機,該買就買吧,這天氣確實太潮溼了。”
“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我會想辦法的,大不了想辦法再接點私活。”
“但是,你真的不能怪我,你不能怪我為什麼不去拿美國人的10萬美元。”
“我做的是糧食疾病研究,雖然冷門,但是也很重要。”
“如果我真的加入了他們,那我手裡的技術,有一天就會被用來對付我們。”
“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這是我的底線。”
聽到他的話,妻子抬起頭,眼睛裡泛著水光。
她張了好幾次嘴,但話到嘴邊,卻又都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