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驛站
景要看,街要逛,路也要趕,徐清一行沿著長江岸,走至後世江西北部,此處有一洪州,乃是滕王閣坐落之處。只是那座名流千古的閣樓,卻還沒有開建。這裡所有的,只有望雲口中的“伯符樓”。
伯符樓做落在贛江入長江口,樓高四十有七尺,廣舊基四十尺,增高十之一。樓上,有一個河伯塑像,塑像周圍是香壇,臺階上有不少青苔。
凡登樓必拍欄杆,可徐清登樓卻不敢拍,怕一拍即爛,南北走向有一條街,因伯符樓以為廡,夾以二亭,南溯大江之雄曰‘壓江’,北擅西山之秀曰‘挹翠’。
臨河之處,還立著水菩薩,金佛像,還有老子神像,孔子碑位,各做各的道場,倒也出得和諧。若說高看一眼,還是“和而不同”的典範。但也足見周圍民眾於水患的恐懼,如此恐懼之下,民眾還不遷走,還請眾神來守衛,又能說得他們強硬。
也難怪後世會有釘子戶這種東西,水患壓頭亦不後退一步!
買買買,繼續驅車上路。湖廣之地在唐初還不是江南,和蘇杭一比,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就比人口,也稀疏得很,土地寬裕,沒有那種擠在溝溝裡開田的窘迫。湖廣發展起來,還要數百年,從前“關中熟,天下足”,後來“江蘇熟,天下足”,到明清時,就是“湖廣熟,天下足”了。這種叫法的遷移,事實上是隨著土地地力而轉移的,湖廣開發的晚,土地肥沃,糧食產量就多了。
明清時,湖廣糧食賤如土,隨著人口增多,土地也不足了,於是填湖造地,如今所見之鄱陽湖,洞庭湖,不足古時一般大小。
八百里洞庭啊,魚米之鄉,就算時間不足,徐清也想去看看這洞庭水,還有三大名樓之一的岳陽樓!
岳陽樓此時還只是叫做“巴陵城”。
在窮山裡走了許久,到了午後,徐清等人終於看見了人煙——一條土路貫穿,岔路口有幾個茅屋。
茅屋上倒插著掃帚,綁了一塊飄飄的布,這就是客棧了。
徐清提鞭一指對牛吃草道:“趕了幾天路了,去前面那店看看,能不能在此歇息一天。”
“喏!”牛吃草去了一柱香時間又回來了道:“店家說,店太小了,只做的便飯,住不下太多人。”
徐清搖搖頭,嘆氣道:“光會做飯有什麼用,我從不吃外頭的飯啊。”
“主公,店家還說,從此處沿路走,有一驛站可供客人歇息。”牛吃草道:“前面那家店,也可去坐一坐,讓馬歇歇。”
徐清笑著問道:“哼哼,你是看人家店裡有酒,犯了酒癮吧?”
牛吃草不好意思撓撓頭:“哪裡哪裡,我是心疼馬呢……”
走至店門口,只見店旁種著許多壟蔬菜,南方就是這個好,冬季不缺綠菜。住人的店只有一間,其餘的都是養雞放柴的雜房。
走進去,店家忙迎出來,嘿嘿笑到:“小店本只是農家,因住在了路邊上,就湊了點錢做飯給來往客人。坐坐坐……”
“店家,先上一罈酒,好好燙一下,我看你雞籠裡雞兒肥啊,殺來下酒!”
“好嘞好嘞,客官稍等,我這就去整治。”店家吆喝了一聲,裡頭一個年輕小夥出來了,店家道:“去,給客人煮茶湯,放芝麻,放豆子。”
徐清聞言微微吃驚,這茶在唐朝還是高階貨,普通人家不該有啊。店家似乎察覺到了徐清的疑惑,於是小聲道:“嘿嘿,不瞞客官,這後山裡頭有幾株野茶樹,我等年年採得七八斤,都伺候給往來客人吃,我兒煮得一手好茶。”
“原是這樣……”徐清也不作疑惑了,剛才一路走過來,確實在山裡見過野茶,而且,這麼一家小店難以埋伏不軌之徒,徐清隊裡有幾個好手輪著來,在輪到的那天是不吃不喝的。
不久,那小夥兒捧上茶湯來,徐清拿一碗,是濃稠的豆子茶,豆子浮著,上面撒著細細的芝麻末兒。
誰知徐清還沒下嘴,牛吃草把他那碗拍到地上,呸了一句:“大膽,竟敢在我茶裡……”
原來牛吃草竟然眼花,把芝麻末看成了土灰。不過“灑土灰”三字還未出口,那小夥兒已是趕忙跪下,先求饒,一句然後道了一句:“小的不知客官不喜吃碎芝麻!求客官饒恕,我再去泡過一碗!”
“啊?”牛吃草果然沒有將“灑土灰”說出來,而是道去吧,碎了的碗賠錢給你。而且真付錢的時候,牛吃草多饒了他二兩銀子,簡直是橫財。
徐清不由得琢磨了那小夥兒話,他先是猜透了牛吃草的怒火何來,然後也沒說什麼“那不是土灰”,而是一句話讓牛吃草知道那是碎芝麻,既給牛吃草留了芝麻都認錯的面子,又把真相解釋清楚了。所謂快狠準的公關也不過這樣吧,若是今日碰到的是別的人,小夥兒亦能安然也。
不錯,徐清心道,是個伶俐小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