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村子也不是很大,阡陌相聞,往來村民也都朝李秘笑著點頭,沒太多生分,確實是個很淳樸的地方。
不過村子四面漏風,哪裡都是出入口,想要甕中捉鱉,這個甕實在不好圈起來。
若他們把張希皋盯得太緊,戚長空必然會警覺,畢竟周瑜和戚長空都不是泛泛之輩,一路奔逃,逍遙自在,本事自然是有的。
李秘沿著村道走了不久,便見得村尾有一間草堂,裡頭隱隱傳來朗朗讀書聲,想來該是村裡的學堂,也有些意外,便走了過去。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在大明朝得到了最極致的體現,即便是村裡,也有秀才們充當先生的私塾或者學堂,為了這學堂,老百姓也是省吃儉用,將此生的希望甚至於來生的富貴,都寄託在了孩子的身上。
李秘走到窗邊來,發現裡頭有個年輕人,正在學堂上領讀,孩子們一個個跟著搖頭晃腦,倒也怡然自得。
待得孩子們自己讀起來了,那年輕人才閒了下來,在書桌上寫起字來,李秘離得遠,角度也不好,所以也看不到他在寫甚麼。
過得片刻,孩子們讀完了,年輕人便將自己那幅字給展示開來,朝孩子們領讀道。
“南北驅馳報主情,江花邊草笑平生,一年三百六十日,都在橫戈馬上行。”
或許孩子們以前沒讀過這麼長的句子,年輕人反反覆覆領讀了三遍,孩子們才記了下來。
坐在後排一個孩子吸了吸鼻涕,朝年輕人問道:“先生,這幾句是甚麼意思?”
年輕人有些欣慰地笑著點頭,牙齒白淨,很是陽光,見得孩子們如飢似渴,便解釋道。
“這首詩說的是咱們國朝的大英雄,大將軍戚繼光。”
於是那年輕人便開始講戚繼光的故事,岑港之戰,台州之戰,福建之戰,興化之戰,仙遊之戰,北御韃靼等等,甚至還深入淺出地給孩子們講起虎蹲炮等等。
這一幫村裡的孩子一個個心馳神往,滿眼的崇拜,那吸鼻涕的孩子熱血激盪,朝自家先生道:“等我考了狀元,一定要去見一見戚大將軍!”
年輕人苦澀一笑,只是搖了搖頭,嘴上卻說道:“那你可就要努力了,就你功課最差,兜裡的蛐蛐還不繳上來!”
鼻涕蟲也是嘻嘻一笑,孩子們也都笑了,學堂裡充滿了歡樂,這種氛圍一直持續到了散堂,那年輕先生將蛐蛐還給鼻涕蟲,還看著孩子們鬥了一陣蛐蛐,從懷裡取出一些飴糖來,分給孩子們,這群孩子才各自散開去玩耍了。
此時年輕先生才注意到李秘,朝李秘打招呼道:“鄉野之地,讓這位朋友見笑了。”
由此可見,這年輕人也是見過世面的,否則也看不出李秘這一身的氣質來。
李秘也笑了笑,拱手道:“兄臺寓教於樂,可比那些老夫子好多了。”
年輕人聽得李秘誇讚,也是謙遜搖頭,笑著道:“在下張納言。”
“李秘。”李秘也是拱手為禮,那年輕人卻有些訝異,朝李秘道:“原來您就是武功伯,倒是在下失禮了,不知爵爺怎麼會到這麼個小地方來?”
李秘擺了擺手:“不必如此拘謹,我也是過來探一個朋友,不過……朋友沒在家,所以到處走走看看……”
張納言也是機靈人,自然不會打探下去,只是寒暄一番罷了,此時也只是點了點頭,朝李秘道:“若武功伯不嫌棄,不如到寒舍去坐一坐 ,喝口清茶,等你那個朋友?”
李秘想了想,終究是要打探村裡的情況,這教書先生對各家各戶必然清楚,找他該是不錯的,便點頭答應下來。
“我看先生年紀也不大,怎地不參加考試?”一邊走著,李秘也開啟了話題。
張納言有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道:“在這裡教書育人也挺好的……”
李秘也是搖頭一笑道:“但凡仰慕英雄的人,又豈會甘於寂寞,先生對戚帥如此推崇,必是有志於朝堂,困頓鄉野,豈非屈才?”
張納言終於是苦笑了一聲,朝李秘道:“這事……不提也罷……這村子雖然不大,但鄉親都不錯,看著這些孩兒一天天長進,箇中滋味也是旁人無法體驗的……”
話到了這個份上,李秘也就不好說下去,便趁著這個話題,問了些村子裡的事情,一邊聊著,漸漸也就走到了張納言的家,不過李秘卻停了下來。
因為他終於知道張納言為何不參加考試了,因為他有個老古板的父親,一個再也無心朝堂,也不希望自家兒子在朝堂受苦的父親!
沒想到張希皋竟然還有個如此出色的兒子,如此看來,這張希皋也不算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