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煙”帶著紀源一路往西走,馬不停蹄地趕往獅駝國。
越往西走,天氣也就越冷,黃土上的浮起了堅冰,腳踩上去,地面咔嚓咔嚓的響。
紀源嫌腳程慢了,將刀槍負在背上,單手提起“一溜煙”,在浮冰的黃土路上健步如飛,一口氣怒走了上百里。
這一路上,紀源一身負重幾百斤,可他不但不覺得疲勞,反而讓他有種肆無忌憚,宣洩力量的痛快。
天上忽然飄起大雪,寒冷刺骨,紀源眺望著,遠方厚重的鉛雲如山一樣壓下,同無垠的荒野化為一線。
天地寂寥,何去何從?
風雪越發猛烈,這反而激發了紀源的野性。
他熱血沸騰,越走越快,最後竟手腳並用,宛如一頭猛虎,咆哮怒吼,在天地間疾馳!
不知在跑了多久,他忽然停住,目光穿越重重疊疊的風雪,落在遠處的山溝裡。
黑暗中,幾點昏黃的火光,勾勒出一個破敗村落的輪廓。
紀源從背上取了長槍,把上面挑著的“一溜煙”抖下來:“這裡也是鳥人圈養人牲的地方嗎?”
“一溜煙”掛在長槍上,跟著紀源在風雪裡捲了一路,這會兒還在打擺子。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嘴唇發紫,顫顫巍巍地開口:“沒……沒錯!後面陸續都有些這種村子!”
紀源雖然知道其中的殘酷,可當親眼目睹時,仍是超乎想象。
二人趁夜色潛入村莊,想要試著打探點有用的訊息,卻看見家家戶戶,都設了香壇,日夜不停地祭拜一座骷髏鳥頭的神像。
這些村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著明顯的缺陷。也許是因為身體上的畸形,讓他們更加虔誠,哪怕瘦得皮包骨,可祭祀用的香燭依舊徹夜不息。
有人俯倒在地,沒了四肢:“大鵬神王慈悲,保佑我下輩子不再受手足缺失之苦……”
有人臉上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大鵬神王慈悲,我下輩子想要有眼睛……”
有人痛哭流涕:“大鵬神王慈悲,我想做個女人……”
甚至有人明明是啞巴,依舊跪在神像面前,嘴裡“啊啊啊”,發出像哭又像笑的聲音。
紀源眉頭緊鎖,他心中即使知道這都是鳥人愚弄凡人的手段,可想起外面萬千千、如自己一樣的凡人,心中不免迷惘起來:“昨日種種,是故今日受,就是如此嗎?”
突然耳邊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母親!我上輩子做錯了什麼?要懲罰我長成這副鬼樣子。”
紀源循聲望去,是一個患了白化病的小男孩。
“雖然我有手有腳,可別的小孩都說我是鬼!”小男孩望著母親,清澈的眼睛裡滿是悲傷:“我寧願身子殘疾,也不要被他們欺負!”
紀源愕然,就算再這樣的地方,也會有歧視嗎?
母親把小孩攬入懷中,心疼地摸著他的腦袋:“今天所受的痛苦,都是我們昨天做下的罪孽。盤兒,只要誠心供奉,大鵬神王慈悲,下輩子……下輩子會好的!”
男孩抬起頭,眼神倔強:“可那不是上輩子的事嗎?如果真要我悔過,不應該要我記著上輩子的事嗎?而且,下輩子如果又什麼都不記得了,那我這輩子做的,又有什麼用?”
紀源身體一震,男孩稚嫩的聲音在他腦海裡迴盪,如雷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