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曹下,百鬼出,被許木子斬了一茬,方才在城房前又死了一茬,鬼門前連個鎮守的小鬼都尋不見蹤影,四大判官兩位重傷,一位身死,孟婆鍾馗不知去向,剩餘牛頭馬面十二生肖,站立第一殿外無人驅使,好似雕塑般一動不動。
蘇問一路前行見到眾多鬼差壓送亡魂前往各殿外等候,閻羅不在,陰間的秩序也都停滯,穿過前四殿,蘇問在第五殿前停下腳步,大殿巍峨雄偉,震懾人心,殿門側有一對聯,左聯是:“陽世三間為非作歹任憑你”,右聯是:“陰曹地府古往今來放過誰”,橫批:“正要抓你。”
“無需你抓,我自個投來。”蘇問輕笑自語,繞過殿前小鬼,偷入殿中,傳聞五殿閻羅設有一望鄉臺,令之聞見世上本家,蘇問特意來此只為解一心頭困惑,若是望見青山木屋還則罷了,可他生怕望見的不是。
穿過殿前,在那閻羅座椅前文書堆積如山,這陰曹的官比起陽間的官倒是勤快許多,蘇問繼續前行,穿過一扇門房,眼前豁然開朗,一處不知幾百丈深的斷崖,前方刀山聳立,岩漿掛川,從門房處一條狹長石道通向前方,兩側便是深不見的的深淵,在石道的盡頭,有一座圓臺,刻有三個大字——望鄉臺。
蘇問邁步走上石道,身後的石階突然垮塌,驚得他不得不繼續前行,每走一步,石階便一直垮塌到他腳後跟處。
“這就是沒有回頭路可走嗎?有點意思。”
石道雖然不長,但是蘇問卻走的很艱難,周身的空間好似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讓他連抬腿都覺得吃力,越是向前阻礙越發強烈,但這股力量似乎並非來自於望鄉臺,而是在這幽冥鬼府之中充斥這一股禁忌之力讓他遠離,這種感覺從他進入陰曹便隱約察覺,只是此刻更加強烈。
“除了十殿閻羅,這裡還有誰,不想讓我來嗎?我偏要下去看看。 ”
走到最後蘇問不得不借助神明法身才勉強破開壓制走入圓臺,眼前的刀山岩漿飛速變換,眨眼間化作青山綠水,猶如站在雲端俯視人間,一條江水從源頭處湧下,八百里長河,蜿蜒連綿橫貫九州大陸,好似一頭沉睡的臥龍分割南北,很快景象變換,蘇問忍不住舒了口氣,因為他終於看到了那座青山中的木屋,雖然已經破敗不堪,但那終究是他的家。
他看到了自己的出生,在滄州一處偏僻的山村中誕生,可惜瀰漫的濃霧遮擋住了他的視野,未能看到親生父母的容貌,但是很快他就看到了師兄,將他從山村中帶走,然後在那座木屋中他第一次看到七貴。
蘇問並不覺得遺憾,雖然沒能看到親生父母,但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期待過,只是在經歷了很多事情之後,反倒只希望自身平凡些,一鳴驚人求的是往後,而非身前,總有些莫名其妙的傢伙衝他說些雲裡霧裡的言語,多的不是感慨,而是慌張。
“少爺,你在看什麼?”石門處,七貴高聲喝道,在一刻鐘前他就已經站在這裡,看著少爺像個木頭人一樣站在圓臺中央怎麼叫喊對方都不回應,可眼前有的分明只是刀鋒林立的山巒,和升騰著滾滾灼煙的岩漿。
蘇問回過身來,猛然發現身後石道竟是完好如初根本沒有坍塌的跡象,而就在他回身的剎那,身後的景象突然再次變換,穿過層層雲團直升天際,在雲團之上是一座座金璧堂皇的建築群,攤兒僅僅是一剎那光景便重新幻化成刀山岩漿的陰森模樣。
“七貴,你要不要過來看看,也許能看到你從哪裡來。”
“這很重要嗎?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我現在並不關心那些,只要有少爺就好。”七貴憨厚的笑道,對於他來說時間最重要的無非兩個人,一個是少爺,另一個是穆巧巧,無分輕重,只要在就好。
蘇問臉頰抽動,卻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如此看法,無所謂的擺手道:“算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離開時蘇問特意回頭又看了一眼望鄉臺,景象始終沒有變換,這才邁步離開。
陰曹如同一個修建在底下的建築,從一殿到十殿以此向下,許木子並不在此,所以仍要繼續走,只是殿外的鬼差突然躁動起來,只見一紅袍判官步法急促,牛頭馬面,十二生肖緊隨其後,蘇問看著那人也猜到了對方的身份,想必是四大判官之一的察查司。
“把人給我找出來。”察查司怒聲喝道。
“看來我們被發現了,少爺。”七貴輕聲說道。
蘇問眉頭微皺,雖然已經料到即便陰曹的力量空缺,可依舊不是他可以為所欲為的,一個察查司就足夠他抱頭鼠竄,“我知道,不過許木子不在這裡,還要繼續往下走。”
七貴欲言又止,陰曹越是向下越發透著陰森,讓他從心底裡閃現出一抹牴觸,然而他從來沒有違抗過少爺的話,更何況這種地方要他獨自一人,哪怕是站著不動都會渾身顫抖。
陰曹十殿,蘇問很快來到第九殿,卻始終沒有找到許木子的身影,第十殿本是轉輪王陳長安的殿宇,到如今已經荒廢了整整五十年,亡魂入陰曹,在第一殿接引超升;功過兩半者,送交第十殿發放,仍投入世間,男轉為女,女轉為男。惡多善少者,押赴殿右高臺,名曰孽鏡臺,令之一望,照見在世之心好壞,隨即批解第二殿,發獄受苦,刑滿之後,批解下一殿受罰,直至十殿,算盡功過,行過黃泉路,觀盡彼岸花,三生石上刻字,奈何橋頭飲湯,忘卻前世過往,六道之中尋求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