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造反嗎?你們幾個。”道不同怒聲喝道。
最先開口的梨中顯依舊保持著前傾的姿態,一如他當初也是這般恭敬才入的杜一辰的眼中,他的出身並不好,如今因為對方而出人頭地,那種奢靡的日子委實是一種癮,一旦染上了就戒不掉,他不想再變回從前那個一窮二白無依無靠的毛頭小子,雖然杜一辰廢了,可還有好大的一座尚書府,以往狐朋狗友的酒肉交情進不得那座大門,而今日誰能站出來為杜一辰出頭,日後必定是那席間一客。
“既然教習要講規矩,那我現在所做之事可曾有不合規矩之處。”
“你。”道不同一字吐出卻又啞口,若是往日他大可以強硬蓋過,可今日不僅是府主親臨,還有凌天宮大神官以及朝中官員,如何輪得到他一個小小的教習逞威風。
見對方無言以對,梨中顯輕笑的繼續說道:“教習莫非是以為我等幾人故意為難蘇師弟,無非是看中了這個位置而已,若是蘇師弟在其中不幸落敗,我等也會繼續挑戰勝者。”
“不錯,第六的位置不上不下,正好適合我。”
“江兄弟說的不錯,我也有意爭上一爭。”
.......
其餘幾人也紛紛附合道:“就是不知道蘇師弟能堅持到幾人,哦,對了,點到為止。”
“這群無恥的傢伙,分明是要耗死少爺。”看臺上的七貴氣的牙根打顫,那雙拳頭無處安放的舞動著,周圍的人那個敢來招惹,即便是記名弟子也是弟子,人家師傅可就坐在對面,何況這個其貌不揚的傢伙可還是位立塵宗師,再看看方才入立塵境界的蘇問,這主僕倆應該都還不滿二十吧!該是怎樣的妖孽。
“蘇問又不蠢,肯定早就料到,你沒看到他在笑。”胡仙草輕聲說道。
七貴順著看去,果然蘇問的神色非但沒有半分凝重,反而是帶著一抹深意的笑容,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突然開口喝道:“一個一個上我可沒那麼多耐心,一起來便是。”
本就在頭痛的道不同突然聽到對方這麼說,只感覺雷聲大作,惡狠狠的回身瞪了對方一眼,這種時候逞什麼威風,怎麼說對方也是七位與你同境界的立塵修士,又不是才入道的起凡,真以為能一拳打到一個。
“香已經燒過三分之一,我可沒有太多時間陪你們,等下我還要找他打。”蘇問不以為然的輕聲說道,手指緩緩掃過眾人,最後停在高臺上唯一一名弟子,儘管那人有些狼狽頹疲,但他是莫修緣,只是這一點就夠了。
“難怪首輔大人會將橫院託付給他,這個小師弟是個有趣的傢伙,我越來越喜歡他了。”先前那名婦人慵懶的斜躺在席上,一席千金的看臺此刻竟然空出了許多,尤其是婦人周遭,除了那名窩囊的漢子一張一張數著手中的銀票,還有幾張按了手印的欠條,空空如也,倒是滿地的狼藉。
那些位置空著,然而旁的人寧可遠遠的打擠在一起,也不靠近過來,只因為方才那幾位打賭輸了的公子哥仗著身份和身後的扈從想要賴賬,結果被那窩囊的漢子好一頓毒打,漢子雖然看著窩囊,拳頭是真的硬,愣是一手掀翻了五六名好手,其中數通政使司的公子傷的最重,那張嘴裡已經找不出一顆好牙,除了願賭服輸的一萬兩,又被生生敲走了一身的珠寶玉佩,外加一張五千兩的欠條。
“嘴上說的厲害,那七個人也都不是吃素的,就算給他贏了,又拿什麼去勝莫修緣,完美靈宮終究只是此刻的完美,擱在五十年前也就那個樣子。”漢子低頭嘟囔道,被一隻玉手冷不丁的扭住耳朵,立刻吃痛的叫喊道:“痛,媳婦兒,我錯了。”
婦人這才冷哼一聲鬆開手,她莫名的相信只要蘇問和莫修緣同時站在這場中,勝者必定是前者,不過她也好奇對方究竟該怎麼邁過眼前這道坎,至少得邁的輕鬆些才行。
對於蘇問的話,更多人一聽一樂,只當是對方勝了杜一辰後自信過頭,也都等著看他如何以一敵七,而莫修緣卻是並無驚訝的衝對方點頭微笑。
“蘇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梨中顯又好怒又好笑,笑對方不自量力,怒對方把自己輕看了。
“教習,合規矩嗎?”蘇問用了另一種更加直接的方式回答了對方。
反倒是道不同不知所措,自己幹嘛要在這裡多事,這群瘋子,全都是瘋子,冷哼道:“隨便你。”
蘇問點頭回應,隨後雙手疊起逐一擺過眼前幾位師兄,一個不少全都是那夜席間的貴客,“師兄們可要小心,我下手沒輕沒重的,萬一有個好歹,多擔待。”
“哼,請賜教。”
“是你要當心了,蘇師弟。”
幾人陰陽怪氣的回禮之後,高臺上鼓聲震響,比試開始。
七人上場之後便默契的分散四方將蘇問夾在正中,而蘇問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即將面臨腹背受敵的處境,仰起頭望著天空,雪已經停了,冬日的驕陽雖然明媚卻並不暖和,不過總勝過無,沒有歸鞘的龍舌在他手中愜意的打著旋,整個人就那般隨意的站著,全無防備。
梨中顯越是看著對方這副模樣越是惱羞,顧不得有詐,跨步而出,手中的兵刃非刀非劍,而是一把長尺,通體發黑,一尺當頭打來,隱約可聽見爆鳴聲交替,蘇問聞聲偏頭,龍舌瞬間被握的緊實,凌厲上次,鋒芒點在長尺上的刻痕處,頓時一絲異樣的力道從劍身回傳到蘇問手心。梨中顯冷冷一笑,只見那把黑尺隱約擺動了些許,幅度微弱幾乎不可察,可就在尺子重新與劍鋒碰撞的剎那,蘇問整條手臂竟然不堪重負的垂向地面,腳下連連踏開十數步,那把尺子如影隨形般追了過來,點在他的肩頭,護體的神明光影亦如冰雪消融,頓生麻意,抬手一劍將那尺子彈開,那種怪異的感覺再度傳回,好似那尺子容不得任何人抵抗。
“梨師兄的戒尺是方九大師得意作之一,當年求了許久,耗費無數白銀才得來的。”一名縱院弟子羨慕說道。
“也難怪他會為杜一辰出頭,那些錢多半是對方給他的,不過若是誰能給我一件方九大師親手打造的靈器,我也肯為他鞍前馬後。”
“人家梨師兄好歹是立塵宗師,你都已經在開靈中境坐了五年了,誰會看上你。”一名只用了三年時間便突破到開靈上境的弟子開口說道,言語中盡是得意。
被嘲弄那人也只得閉口不言,垂涎欲滴的看著梨中顯手中舞動的長尺,說來奇怪,他的攻勢算不得凌厲,更像是老夫子打稚童手心一樣一板一眼,可蘇問卻是毫無還手之力,更是脫身不得,倒真像是被老師打戒尺的學生。
被追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蘇問狼狽閃躲,可沒有之前言語那般狂妄姿態,於是七人中又出一人痛打落水狗,江棉可就沒有梨中顯那麼得杜一辰尊重,一直以來都是儘可能的討對方歡喜,這一次更是賣力的緊跟著梨中顯站了出來,原本他也沒打算能勝過蘇問,只求一表姿態,卻沒想到蘇問竟會如此不堪一擊,看來雖然勝了杜一辰,對方也同樣不好受。
“梨兄,我來助你。”江棉喝道,大刀闊斧的衝至蘇問身後,一記鞭腿在空中抽出一聲呲咧的脆響,沉猛的力道將褲腿緊繃的好似鐵板一般,化作利芒掃中蘇問後腰,別看江棉最善阿諛獻媚,修為也不容小覷,蘇問猛然挺直腰背,卻無法像那晚將神明法身完美顯現,僅僅靠著琉璃光影,根本不足以抵擋立塵修士一擊,不得不將這腳的勁力盡數吃下,靈力緊貼後背滾動,衣袍隨風鼓盪數次才勉強散退力道,饒是如此後背依舊火辣辣的痛楚,以一敵二尚且有些吃力,還有四人在隔岸觀火,畢竟他們爭的由頭雖然都是蘇問,可誰不是更加在意那看臺上的十把椅子。
又吃下一戒尺,蘇問順勢滾出百米,幾次交手他總算摸清了那尺子的古怪,力不加身,外物不可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被打,有老夫子體罰弟子的門道,不由感慨那位名叫方九的大師竟然能夠鍛造出如此玄妙的靈器,既然已經清楚抵抗無用,索性也不再去擋,抄起龍舌,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全數奉還給了江棉,先前還嚐到幾次甜頭的江棉瞬間陰沉了面容,那一尺尺打在對方身上越看越覺得不痛不癢,可自己這一劍劍捱得可都是實打實的見紅,其餘四人只是看著都無出手的意思,惹得江棉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得硬扛。
不過看臺上的明白人卻都看得出,蘇問若是一個一個交手不說十成勝算,八座靈宮怎的也能撐住四五翻車輪戰,偏偏嘴硬到以一敵七,除了自信過頭,再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來找死,難不成真以為自己也是莫修緣了,總有那麼一句老話說得好,“打死犟嘴的,淹死會水的。”
正如蘇問一眼瞧出莫修緣樂在其中,後者甚至不需要睜眼都知曉蘇問是個何等沒臉沒皮的傢伙,當他看到蘇問露出的那副滿是算計的壞笑時,他就知曉這七個人逃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