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問在石臺前坐了整整兩日,再醒來時目光銳利如劍,稚嫩的臉頰好似剎那間成熟許多,自言自語道:“好苦,原來世間還有如此苦命之人。”
“你看到了嗎?”陳長安緩步走來。
蘇問猶豫片刻,還是點頭說道:“他是誰?”
“我說是你,你信嗎?”陳長安輕聲說道,隨後從竹筒中取出一根籤遞給對方,“也可能不是你,我不清楚,蘇承運同樣不清楚。”
蘇問接過那根籤,解籤不好不壞,疑聲道:“如果是我呢?”
“那你所見便是你的命,改不了。”
“我不信命,所以總有法子改。”蘇問將那根籤折斷丟還給對方,“你算得不準,我自己去找。”
方雲奇詫異的聽著兩人的對話,不敢插嘴,陳長安只是輕笑道:“我從來沒算錯過。”
蘇問轉身指著石臺說道:“我不是神念師,這陣眼我無能為力。”
他故意這麼說,似乎是在告訴對方你已經錯了,陳長安搖頭將那根斷簽收回竹筒中說道:“神念師大有人在,可你只有一個。”
只見一名持扇男子從陳長安身後走出,紙扇上四枚墨字,“別來無恙。”
蘇問詫異的看著眼前這位陌生男子,輕聲問道:“我見過你?”
只見扇面上的字跡緩緩變換,四字便三字,“吳先生。”
“沉光巷中那位吳先生。”蘇問沉聲說道,不止面容便是氣息都與那日截然不同,見對方點頭後,才冷笑著衝著陳長安說道:“那日果然是你在生事。”
陳長安輕笑一聲,隨後儒雅的向吳先生伸手相請,後者報之以李,緩緩折起紙扇走近石臺,在經過蘇問之時突然停步,探出手指想要撫過對方眉心,被蘇問本能閃過,他才意識到冒犯,連連拱手道歉。
“莫要見怪,他只是好奇你眉心的點硃砂。”陳長安說道。
蘇問揉了揉空無一物的眉心,疑聲道:“應該早已被我吸收乾淨,他又為何知道。”
“你未免太看不起這凌天宮的聖物了吧!就是莫修緣都不敢說已經將那顆點硃砂煉化,你最多吸收去一成,不過藉助這座陣法,興許可以幫你再煉化四五分。”陳長安笑道。
吳先生微微點頭,指尖摸過石臺,其上的紋路好似剝離般隨著被他的手掌托起,整個背蔭山的霧氣穆然褪盡,就連從未映照過日頭的背蔭一側都有光芒灑下,金色的紋路延展而開,眨眼功夫就已經彌補頭頂天空。
蘇問僅僅見過兩側神念手段,一次是那片蓮塘,第二次則是杜長河的木龍翔天,而眼前這個啞巴先生施展出的神蹟雖然不如前者那般驚心動魄,但蘇問卻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念力瞬間籠罩了背蔭山的每處角落,如果只比拼念力的話,杜長河未必就強過對方。
吳先生手指掐動,抽絲剝繭的將那些紋路扯出,然後丟向四面八方,青松紋路落地生根,扎眼成林,一條溪流憑空飛濺,從山崖之巔化作一條瀑布滑過,蘇問看的驚愕,神念號稱天地間第一神蹟,是天道創造萬物的手段,只是聽著就血脈噴張,又何況是如此近距離的感受到造物過程,甚至連飛瀑濺起的水滴落在身上都那般清晰,相比之下他在一氣宗時用盡念力畫出的那滴露水,更像是嵩山一粟。
突然大地裂開一道口子,一方紅門從裂紋正中升起,那顆黑日正懸在紅門之上,陳長安從竹筒中取出一枚珠子,輕輕丟擲與那顆黑日融為一體,剎那間好似烈日當空,只是灑下的並非光華,而是令人心神盪漾的浩然氣息,整座山林間勁風疾馳,化作一道筆直升空的地龍捲,相隔百里仍然清晰可見。
“看到這個他們便知道你在這裡,你走過紅門之後,除非聞道天人前來,否則無人可傷你,只等其中吸納氣數足夠,陣法便會開啟。”陳長安開口說道,吳先生在做完這些後整個人憔悴了許多,向蘇問展開摺扇,上面寫道:“切莫出來。”
蘇問將手掌按在紅門之上,突然回頭問道:“你還未告訴我七貴他們呢?”
“你希望他們此刻在這裡?”陳長安反問道。
蘇問沉默片刻,緩緩推開紅門,紅門之後並無異樣,本以為會是另一處空間,可無非是走過一扇漸漸消失的門而已,除了那枚黑日從紅門之上移至他頭頂上。
“這裡已經是一座烈獄,向北還可離開。”陳長安說道。
方雲奇三人不敢離開,直到坐在石臺上的蘇問揮手示意才悻悻然的朝北而去。
蘇問緩緩閉目,身軀毛孔大張,頭頂黑日灑下的浩然氣息如雨水灑下,酣暢之感從四肢百骸中翻騰,丹田之中一股暖流通向七宮,最終緩緩彙集在眉心之上,一顆鮮紅硃砂若隱若現。